午膳将近时,明雨匆匆而回,与平日的稳重不同,他的脸上满是焦躁之色,未经同传便直接推门而入,引得香桔频频侧目。
叶蓁身体仍有些虚弱,正歪在躺椅上瞧着香桔捣外敷的草药,她似乎早已料到明雨会有此反应,一个眼神将香桔支出门去,而后,看向了明雨。
明雨几乎是咬着牙说的:“你到底想做什么?!为何逼二皇子进宫告御状逸王妃在筑云台伤了你,还借赠送巨弩来加码?!”
叶蓁仰着小脸,目不斜视地盯着明雨,一字一句地道:“我要王妃永远回不了永乐国,还要断了逸王爷仪仗祁国的这条路!”
明雨不知是气还是急,立刻反唇相讥:“想报仇也要看时机,如今内忧外患,一旦出差子,你就是永乐国的罪人,你懂不懂!”
叶蓁仍旧仰着小脸,同样的平静无波,不知怎的眼角却突然落下泪来,她道:“二伯,侄女要嫁人了。”
明雨瞬间愣住,很快明白叶蓁话中的意思,冲到她面前气急败坏:“你这孩子怎么如此不听劝,非要卷入这漩涡之中吗?将军临走时千叮咛万嘱咐,莫要冲动,凡事有皇上和他给你兜底,你这是要做什么?!”
叶蓁抹一把脸上的泪,眨着打湿的睫毛,淡淡地道:“二伯身经百战早已看出王爷与王妃的不和其实是做给他人瞧的。或者,他们的确有过不合,但却在这段时间已重修旧好。国主若一命呜呼,祁国的掌权者纵使不是夏绾,也会因生母甄皇后太后的身份而荣宠无二。能牵制夏绾的只有国主,想断了王爷的路,必须救国主,且必须由国主亲手斩断!”
“仅凭那几台相赠的巨弩和你与四皇子的婚事?”
叶蓁挣扎着站起身来,慢慢踱步到门口:“对,就凭这两样。我已写信给皇上,巨弩并非只赠予祁国,周边各国有意向与我国交好者均可赠送。我们赠巨弩,他们可以休战、通商、联姻等方式作为回报。那些不屑者,我们视情况而定,可继续互不干涉老死不相往来,亦可将巨弩推至挑衅者边境,来一次练兵,将该夺的城池夺回来,该镇压的镇压下去!只有如此,皇上才可以最快的速度积蓄属于自己的力量。”
明雨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你做巨弩原本就不为打仗对吗?”
“做巨弩并未我所愿,只是王爷将我推至皇上面前的手段!而且,谁想打仗,二伯您想?百姓们想?皇上想?依靠巨弩若不费一兵一卒便能获得和平,何乐而不为呢?”
“你就如此笃定拥有巨弩者可平天下?”明雨对巨弩的作用表示怀疑,更对叶蓁的想法百思不得其解,甚至认为她莽撞、幼稚、意气用事!
叶蓁何尝不知明雨的想法,许是不想与二伯生出嫌隙,她颇为耐心地解释道:“二伯觉得皇后为何在新皇登基之初便开始肆无忌惮收编各功勋家族的军队?”
“因她妇人短见,嗜权如命!”
叶蓁转过身,摇摇头:“非也,因为她在害怕。”
明雨一愣,皱起了眉头。
“皇后之所以坐上皇后之位倚仗的是戚家。戚家祖上追溯百年出过无数骁勇善战的大将军,二伯可还记得,自先皇宾天前十余年永乐国并无大型战事,顶多剿匪捣寇,就连边疆偶有冲突也是极小无需动用太多兵力,这与五大功勋家族戍边有很大关系,而另有原因则是周边各国各有各的乱子自顾不暇。皇上登基时三十有六,皇后长皇上两岁,算起来她今年已四十四岁,女子到了这个年纪还会指望靠孕育子嗣来稳固地位吗?既然无子嗣指望,那她便只能依靠戚家。天平盛世本该安居乐业休养生息,可她却开始害怕,近二十年无战事,戚家这将门之家并无人在朝中为官,若再无功勋傍身,她又能仪仗什么?反之,若永乐国所有的军队都姓戚,二伯觉得,皇后还有费心去依靠子嗣依靠旁的什么吗?”
明雨将叶蓁的话全听在心里,她说得没错,只是,会不会是她妄自揣度小题大做呢?
叶蓁知道明雨对戚将军的敬佩之情,爱屋及乌,对皇后极为宽容。只是,在她眼中,这便是学琳琳的事实,皇后并非安分之人,不然也不会生出如此之多的祸事。她又道:“我不强求二伯认同叶蓁的想法,只是,还有一事要提醒二伯,戚大公子那一战是因皇后暗自下了命令任其贪功冒进才会枉送性命,而那一战其实是个彻头彻尾的阴谋。她已被蒙了双眼,大公子已逝,戚巽在她的挑唆下做了不少错事,长此以往戚家军迟早有一日不再是守国为民的英雄之师,而会变成她铲除异己的私家军!届时,二伯也只剩痛心疾首的份儿了!”
明雨立刻警觉起来:“此话当真?”
“二伯不信可去问于公公。”
明雨沉默良久,在矮几前坐下,许久未能讲出一句话来。
门外传来敲门声,听到叶蓁的回应,门被打开一条缝露出香桔的半张脸:“公主,四皇子府的仲嬷嬷求见。”
明雨闻言站立起身,与叶蓁对视一眼,眉头紧紧皱起:“你请的人?”
叶蓁淡淡地道:“要谈也是与四皇子本人谈,与一个嬷嬷费什么口舌?”
明雨心想也是,向香桔喊了声“请其稍后”,又转向叶蓁:“你且将话与我说清楚再去见什么嬷嬷!”
见香桔不敢走,叶蓁向她使了个眼色,直到她离开关上门才又道:“王爷的路不断,他的心思永远不会回归正途。皇后早已与皇上离心,纵使与周边各国顺利建交,但皇上后方势单力薄还得需有人稳固政权,除了舒家与那些忠于他的臣子,王爷是他的胞弟,兄弟齐心其利断金,这道理二伯比我懂。”
“牵强!断了与祁国的联系,王爷便能与皇上一条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