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在荒芜人烟的戈壁上疾驰,车外已是黑漆漆一片,看不见任何东西,只有呼呼的风声和车轮跟铁轨摩擦的“况且”声,深陷回忆的苗若画被丈夫佘仁义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吃点东西。”
若画愁眉不展地摇头道:“我不饿,你吃你的。”
“这一路上你就没正经吃上几口,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别还没到家,你先饿出病来,无论如何你多少吃点。”佘仁义说着把从包里掏出的馕塞给她。
苗若画不想让丈夫佘仁义过于担心,默然接过馕掰了块塞进嘴里艰难地嚼着,酥脆的馕在经过食道时引起她一阵咳嗽。
佘仁义满脸心疼地拍着她的后背,递过水杯。
“喝口水,别噎着。”
看看几口喝光杯中水的妻子,佘仁义拿着水杯站了起来不好意思地说道: “我再去打杯水。”
苗若画点点头,看了眼去打水的丈夫,不禁愧疚起来,也真是难为他了,自己一个手脚浑全的人,却让他一个少了只胳膊的人打水。
打水回来的佘仁义见一脸难受的若画,还以为她怕赶不上大妈苗李氏的葬礼,凑上前对若画神秘地说道:“放心,到省城下了车,有车送咱回去。”
苗若画看着丈夫,心里一阵刺疼,红着眼问:“你给诗音他们发电报了?”
“我们出门时,托老连长给在诗音发了封电报,让她跟凌云开车送咱回去。”佘仁义点头道。
苗若画拉着丈夫佘仁义的空衣袖忧心忡忡地呢喃道:“你这样子,让我过去咋给家里交代。”
“有啥交代的,我这不是好好的。”
苗若画低头揉着潮湿的眼,把手里的馕掰开一半,递给丈夫佘仁义。
“你也吃点。”
佘仁义咧嘴一笑,接过馕吃了起来,苗若画看了眼低头吃东西的丈夫又缓缓闭上眼,思绪再一次又回到槐树岭……
佘家,由于佘占奎在省城经历了太多的人和事,深知世道艰难和人心险恶,自从回到家后,一改原来张扬的作风,低调的做起庄稼人,来掩盖他曾经的辉煌。
时间一晃,很多年过去了,逐渐到了儿子满堂已娶妻生子,佘占奎从未对儿子提说过自家的家底到底有多厚实。
佘满堂自懂事起,就见父亲只知道一心的务弄庄稼,从不想着出门挣钱,而家里的花销也全靠卖粮而来 ,成年后的佘满堂对父亲的举动表露出极大的不满,常常埋怨父亲不知道过日子,没看人苗家,生意做的多红火,不说货栈的生意有多大,光渭北扎花厂的生意都做到川省去了,而自家呢,还是守着那些薄地靠卖粮来过日子,一年下来能攒下几个钱,怕连苗家身上的汗毛都不如,这日子过个啥劲,每每提起此事,父亲佘占奎总是说这年头干啥都不如在家里种地踏实,佘满堂却是想着跟青山出去跑生意,一来帮了青山,二来多少也能见见世面,积累点经验,攒两年钱也开个货栈啥的,好歹让佘家再自己手里上个台阶,而父亲佘占奎很是反对,不想让他去。
为此佘满堂没少抱怨父亲,可佘占奎却说:“各有各的活法,不用眼红他,咱又不是日子过不前去,你只管安心种咱的地,家里又不缺吃穿,操那么多心干啥。”
“种地,种地,俗话说得好,家有万贯不如有个破店,就咱那些地,年景好了还行,要是碰到个饥荒年,一年下来那来钱花,家里不敢有个啥事,再说仨个娃一天天的大了,诗音是个女娃,以后嫁妆多了少了没人笑话,可忠义仁义弟兄俩订亲娶媳妇没钱可不行,你不急我急。”
佘占奎一脸轻描淡写的说道:“照你这样说,日子不如咱的,难道还能让娃打光棍不成,我看你就是想法太多了。”
佘满堂看着父亲一副摆烂的态度,是干着急也没办法,眼看着俩儿子一天天长大,心气高的满堂,一心想着把日子过到人前去,为了能多挣点钱,他不顾父亲反对,除了农忙外,大部分时间都跟着青山的驼队去苗家轧花厂拉了棉花到川省换回桐油卖,来回的倒腾。
这一路下来的艰辛,满堂也不嫌苦,可父亲佘占奎却总是说受那罪干啥,又不是日子过不前去,不让他去,他就忍不住要埋怨几句。
“你不用管,我闲着也是闲着,好歹还能有个进账,再说还能长个见识,总比在家坐吃山空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