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此处,荣亲王的心底不由得涌起一阵深深的自嘲和彻骨的森寒。
他那双原本锐利的眼眸此刻也变得黯淡无光,仿佛被一层浓浓的阴霾所笼罩。
他深知,今日若自己不做决断,不要说学林了,恐怕整个荣亲王府都将遭受灭门之祸。
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之中,时间似乎凝固了一般。
终于,荣亲王缓缓地弯下双膝,沉重地跪在地上。
他那饱经风霜的面容此时显得无比凝重,声音低沉而沙哑:
“陛下,臣已年迈,精力大不如前,朝堂之事,实在力不从心。如今兵权在身,已然成了一种负累。臣思虑再三,愿主动上交兵权,恳请陛下恩准臣回归封地,从此远离朝堂纷争 ,守着那一方土地,安度余生。只望陛下念在臣多年的微末功劳上,对吾儿从宽处置。”
荣亲王这番话刚一出口,朝堂之上顿时掀起轩然大波,犹如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一颗巨石,激起千层浪涛。
众人皆惊得目瞪口呆,一时间议论声四起。
“荣亲王,皇上尚未给世子定罪,您又何必如此决绝?”右相率先回过神来,一脸焦急之色,赶忙上前一步拱手奏道,“陛下,纵使世子犯下重罪,可祸不及荣亲王啊,王爷一生忠心耿耿,于江山社稷有功,从未有过半分不臣之心,还望陛下明鉴!”
“望陛下明鉴!”随着右相的话音落下,以他为首的几位大臣齐齐跪倒在地,齐声高呼。
宣璟帝那深邃如渊潭般的眼眸之中,忽然闪过一丝令人难以捉摸的光芒。
看着同时跪在下方的萧璟煜和荣亲王,他沉思片刻,用一种不紧不慢、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缓缓地说道:
“肃王,你有伤在身,先起来吧。”
萧璟煜闻言,随即便动作迟缓而艰难地直起了身子,然后静静地站立在了一旁,眼角余光却似不经意间飞快地瞥向了仍然跪在地上的荣亲王。
宣璟帝端坐于龙椅之上,神色冷峻,沉默片刻后,缓缓开口,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
“荣亲王既年事已高,如今主动将手中兵权交予朝廷,这份忠心与大度实乃难得。既然如此,朕便恩准了。”
此言一出,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底下的朝臣们闻听此言,各自心中开始暗暗打起了算盘。有的人暗自庆幸自己站对了队伍;有的人心怀忧虑,担心此番变动会给自己带来不利影响;还有的人则不动声色,静观事态发展。
紧接着,宣璟帝略微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不过,荣亲王虽然年高德劭,但却教子无方,念其一片舐犊情深之心与戎马半生的份上,所犯之罪,功过相抵,朕亦可保荣亲王府百年荣耀。” 说这番话时,皇帝的眼神始终没有离开过朝堂之下的众臣,似乎想要从他们的表情变化中捕捉到一些蛛丝马迹。
随后,皇帝微微眯起双眼,目光如同锐利的鹰隼一般,冷冷地扫视着眼前的一众朝臣。稍作沉吟之后,他再次开口道:
“至于秦学林,其罪行确凿,国法难容,断不可轻饶。但念在亲王面上,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责令杖则五十,褫夺其世子之位,贬为庶民,流放边疆,以儆效尤!”
荣亲王将那藏于袖口之下的拳头攥得死紧,由于过度用力,指尖处已然泛起了苍白之色,仿佛下一秒便能滴出血来。
然而即便如此,他还是强忍着内心汹涌澎湃的情绪,恭恭敬敬地叩头谢恩。
他在心里暗暗告诉自己:无妨,只要学林能够安然无恙地活下去,只要荣亲王府尚存于世,那么他便仍旧有机会卷土重来、东山再起……
萧璟煜看着眼前的人,深邃如潭水般的眼眸之中并未掀起丝毫波澜,可当他抬眸看向宣璟帝时,却极其敏锐地从后者的眼睛里捕捉到了一抹稍纵即逝且难以觉察的忌惮。
只见宣璟帝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道似有若无的淡淡笑容,语气却让人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