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历边关,潼关。
朔风凛冽,卷起边关外的黄沙。那烽燧残墩在暮色中如巨兽脊骨隆起,黄沙地上还横七竖八插着断折的箭矢,箭羽上凝着暗红的血痂。
天穹上密布着厚重的云层,乌蒙蒙的空中透不出半分日光。寒冽的风掠过黄沙,卷起掩埋在里面的半面旗帜。
身着一袭红色玄甲的赢衡拖着受伤的身子,缓步走向营帐,掀开帐帘走入,身后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他缓缓坐下,右手捂住受伤的左肩,鲜血汩汩不断地从伤口处流出,顺着他的指缝流出,滴在脚下的毛毡上。
虽然南越大军暂时退兵,但赢衡心中也很清楚,赫连乾野心勃勃,定会卷土重来。
如今裴靖川和薛瑜皆重伤,无法再领兵作战,他必须赶在南越无暇顾及边关之事前,彻底稳住潼关的局势。
否则,若日后南越卷土重来,大历腹背受敌,处境将会变得更加危急。
帐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来人轻轻掀开帐帘。淡红色的眼眸轻飘飘落在赢衡身上,看到他匿于暗光中晦暗的眼神时,脚步微微一顿。
“殿下。”陆离微微垂眸,敛下眸中波动的情绪,缓缓靠近他。
“有劳鬼医了。”赢衡缓缓吐出郁结在胸腔里的郁气,放下手,身子微微后倾,靠在椅背上。
陆离并未言语,只是眸色凝重地看着他受伤的部位,取出药箱中的小刀,放在一旁的篝火上烤炙。
“将士们的伤亡如何?”赢衡缓缓褪下上衣,精壮的身躯上新添了几道不浅的伤痕,薄唇泛着苍白。
他想起大历将士们的损伤情况,微微垂眸,深沉的黑眸中映照着跳跃的烛火,却抵不过他眸中翻涌的浓墨。
近些时日,他几次与大金大军交锋,虽多次抵御了贺兰契云的攻势,但大金铁骑的战斗力总要比大历军队强,大历将士们伤亡极为惨重。
赢衡眉宇紧皱,置于膝盖上的手狠狠攥紧,手背上青筋猛然暴起,薄唇轻抿,眉眼间尽是担忧。
闻言,陆离也是微微垂眸,拿着烤炙好的小刀缓步靠近赢衡,声音徐缓回应,“伤亡不算好,但军医们都在努力救治。”
“殿下,你这枚箭簇嵌得很深,想要取出,恐怕要剜肉。”他缓缓垂眸,眸色中闪过凝重之色,看着嵌入赢衡手臂深处的箭头。
“嗯,剜吧。”赢衡缓缓闭上眼,双手狠狠捏紧扶手。
陆离拿起那把薄如蝉翼的小刀,按住赢衡的手臂,划开皮肉。锋利的刀刃划开血肉的一瞬,赢衡喉间溢出一声痛苦的闷声,身子紧绷,捏紧扶手的双手狠狠攥起,俊逸的面容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
“呃!”赢衡身子猛然绷紧,冷汗从他额角不断滴下,咬紧牙关。
陆离握着小刀沿着箭簇硬生生剜开那团血肉,取出那枚沾满血迹的箭头,丢在地上。
剧痛袭过,赢衡紧绷的身子才缓缓放松下来。他缓缓睁开眼,瞳孔早已散了大半,许久才缓慢聚焦。他微微转眸,便看见陆离正在缝合伤口。
替赢衡包扎好后,陆离才缓缓直起身子,收起手中的小刀,掏出干净的手帕擦掉指腹上沾染的鲜血。
“殿下,切记……”
陆离刚想嘱咐他几句,蓦然想起眼下所处情况,只好将未尽之言咽下,沉默地立在一旁。
如今他们身处边疆,战场上一向皆是刀剑无眼,受伤更是家常便饭。
赢衡缓缓抬起手,摆了摆手,“我知道了,你先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