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三年前那一场肆虐的瘟疫竟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却说那沈正业在淮州知州的位置上一干就是数年,虽说任职期间淮州并无大事发生,一切平安顺遂,可也就是太平淡了些,与其他州县父母官的出色政绩比起来,沈正业这头明显就不够看了。
即便上峰如何想要提拔,他又怎样送礼塞钱打通那些个关键之处,横竖也要有自己能拿得出手的政绩才行。
偏沈正业瞧着一身正气凛然,颇有魄力的模样,实则没什么本事,在各方面都心有余而力不足。
他哪里甘心就在这淮州地界继续待下去?
思来想去,兵行险着,来了这么一出。
起先,他求了某深山里的一处和尚庙,拿到了不知名的偏方。
这偏方原就是药性霸道,且服下后不易察觉,很快便能从体内消耗,但它留下的症状却很严重,也很持久,乃伤及肌理根本的烈性药方。
那老和尚将药方给他时,还再三叮嘱,说此药方只能拿去解要命的病症,且治标不治本,万万不能给身体康健的人服用,否则后患无穷。
他先给自己身边的人试了试,果然像得了瘟病一般。
沈正业大喜,连忙寻了机会,陆陆续续在城中的井水、酒肆、客栈里都投放了这药方熬制出来的汤药。
每日一点点,混在那井水里,根本无人察觉。
命不好的,喝得浓了些多了些的,那就病得重,搞不好一命呜呼;命好一点的,喝得少些,自然症状要轻了许多,在床上躺上两三个月,期间再用温补的药材细细养着身子,慢慢也能缓过来。
效果很好,但是后果却让沈正业无法预估。
他原本打算制造的是一场不算严重的疫病,然后他挑灯夜读,寻遍杏林医书,再求到各处找那治病的名医,为了百姓做出这样的功绩,何愁没有政绩?
谁知,想的很好,但事情的发展却没如预料一般。
很快这“疫病”就蔓延开来,沈正业原先让人备好的解药根本压不住这一场风暴,没过半个月,淮州城里竟有三分之一的民众都病倒了。
一时间人心惶惶,没人敢出门。
大街上空无一人。
即便是白日里,都没什么走动。
一应享乐买卖生意全部暂停,这动静太大,还差点引来了朝廷钦差,慌得沈正业六神无主,差点从临江跳下去自我了断。
可他终究是惜命的人。
最后也盼来了盛娇的出现。
盛娇改动了药方,力挽狂澜,终于平息了这一场悲剧。
只可惜,还是有很多无辜的百姓丧命于此。
那段时候的淮州,堪比人间炼狱,处处都是白挂,遍地都是哀嚎。
也不知沈正业瞧见那样的惨状,内心会不会有几分动容愧疚,盛娇猜不出,也看不透。
“还有两年,他就要提拔上任了,让这样一个人去做老百姓的父母官,还不知会流多少无辜人的血……都说一将功成万骨枯,可他连战场都没上,却要这么多人的命给自己铺了台阶,当真是下得了狠手。”
她眯起眼眸,轻声道。
邹氏自己当初就是这场灾难的受害者。
原本就体弱的她,哪里能抵挡得住这样狠毒的药物,回忆起那段缠绵病榻,几乎没命的痛苦日子,即便是性子内敛温婉的邹氏,此刻眼底也迸发出一阵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