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竹叶将窗户合上,小心翼翼给洛知微上药。
洛知微的脸颊、脖颈、手臂及后背,皆生出许多疹子来。
洛知微听见竹叶几次的叹息声,拉上里衣时,冷然道:“咱们还要在一起相处许久,你有话便问。”
竹叶犹豫着,终于还是轻声问了一句:“小主明知自己对桂花不服,今日还要这般,可是在试探什么?”
洛知微端起手旁的汤药,一饮而尽。
“我从八岁便是诚王府的人,诚王教我许多,可更多的已经不是教会,而是打造。”洛知微将空碗放回小几上,青花缠枝勾莲纹碗与桌案相撞,碰出极好听的声音。
“他日日让我服药,吃了那药,那药与桂花不服,久而久之,我便成了今日这样。”洛知微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烛火,“他告诉我,我最喜欢的颜色是烟青色,书写的字体是簪花小楷...”
“我那时以为他喜欢烟青色,他喜欢簪花小楷,所以用心学着,”说着,洛知微的眸光里满是悲戚与怅然,“去年冬夜,下了一场大雪,他入了我的院子,告诉我,从那日起,我的名字叫洛知微...”
去年冬,雪。
天空飘着鹅毛大雪,顾桓祎身穿黑袍,带着兜帽,帽子的阴影恰好盖住眼睛,薄唇微挑。
进门时,肩膀上还带着雪花。
“王爷怎么这个时候来了?”洛知微上前两步,轻拍掉顾桓祎肩膀上的雪花,只一刹的接触,也不由让女子烧红了脸颊。
顾桓祎将黑袍脱下,朝房间里的嬷嬷道了一句:“你先下去。”
“是。”
洛知微拿起桌上的白瓷茶杯,给顾桓祎倒了一杯热茶,闻声道:“风寒雪疾,王爷喝杯茶暖暖身子吧。”
顾桓祎颔首坐下,接过茶杯却放在了一边,就着烛火看着洛知微姣好的面庞,“你从今日起,便叫洛知微了。”
洛知微抬眸,不解地看向顾桓祎,“王爷说什么?”
“你父亲是宁远将军,洛渭洲,”顾桓祎眸光阴沉,看着不远处烧得火红的炭炉,眼底却没有丝毫的暖意,“你是洛府嫡女,洛知微。”
洛知微的心底柔软处好似被什么揪起来,揉捏成了一团。
“明年七月便是册选了,本王给你准备了一身衣裳,届时你会以洛家嫡女的身份入画...”顾桓祎看了一眼洛知微含着泪的眸子,“册选,入宫。”
洛知微怔在原地,双手紧紧地攥着,没有答话。
房间中的暖炉驱走了顾桓祎身上的寒气,但顾桓祎的手心仍是一片冰凉,他摩挲了一会腰间的玉坠,轻声道:“你还记得,本王当初是如何将你捡回来,如何教导你,又是怎么跟你说的吧?”
洛知微微微一凛,跪下身,眼中噙着泪水,“知微定当不负王爷期望。”
顾桓祎满意地点了点头,想要轻拍洛知微肩膀的手停在半空中。
半晌,顾桓祎收回手,穿上袍子,打开房门,又消失在了夜色中。
门开的一霎,冷风灌进了洛知微的衣袖,吹熄了桌上的残烛,洛知微缓缓闭上双眼,才让眼泪无声地滑落下来。
想起那晚的事情,洛知微仍是怅然,微微叹了一口气,洛知微继续道:“可自打入宫起,我觉得如嫔、贤妃和皇后看我的眼神似乎不同,我便猜想,我一定与某一人长着相似的脸,而诚王教我的那些,也只是为了让我更像她。”
竹叶听着,不知不觉便将手攥紧了。
洛知微的唇角牵起一丝苦涩,收回目光看着眼前的竹叶,“你这是什么表情啊?觉得我可怜?”
竹叶猛地摇了摇头,怔怔道:“我只是...心情忽然有些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