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年高考录取通知书由邮局投送。每当邮递员看见某某大学或学院信封时,知道是学生录取通知,便愉快的骑上二八圈绿色凤凰自行车来投送。装报纸和信件的是一个绿色褡裢大包。往往接到录取通知的家属,总要留下邮递员吃一碗热腾腾浆水面,以此感谢。当年的录取通知,正面红色的皮印着学校名称和录取通知书五个字。背面是录取内容。当年录取通知书并没有专业,专业选择要到校之后,或自己选择,或学校根据考试成绩划分专业。因为当时的录取按照成绩高低录取,大学名额录取完后,中专院校按照成绩和录取分数对应录取。农村孩子的录取率微乎其微。在乜四仁附近村庄,连续三年没有录取过大学生和中专生了,也就是说,二哥是他们附近三个村庄唯一的大学生。
时间已经到九月中旬。乜四仁还没有收到大学录取通知,母亲等不及了,就让父亲买一张火车票到省城招生办去询问。本应联系二哥去问,当年书信联系前后一周左右时间,家人实在急了。当年到省城是统一的绿皮火车,需要16小时才能到达。虽然火车票对家庭是巨大的经济开支,但它是确定乜四仁命运与前途关键所在:他们要知道,是把孩子试卷子判错了?还是录取通知书忘寄了?还是邮电所把录取通知搞丢了?去镇上邮电所询问,说录取通知书属于挂号信件,都有记载和经手人,是不会错的,只有去省招生办查询。邮电所同志还专门给了他们地址。父亲带着母亲给的二十元钱,(这是给乜四仁准备的学费)去了省招生办查询,得到准确回答是:大学已经录取完了,中专已经开始录取,乜四仁成绩在中专录取范围。父亲很不高兴,怎么变成中专了?即使中专,也是她们附近三个村庄第一个中专生,这样想想,父亲又开朗了。
父亲想到二哥刚刚去学校,并没有去探望二哥的想法,他也不知道二哥学校的方位,当晚就买了返程火车票回家。
父亲坐在火车上还在想:应该去看看二儿,但父亲没有去过省城,不知道孩子学校在哪?又想想乜四仁,水利学校毕业后给他们小寨村修一座水库,再把渠道修通,让小寨村每个田里都能灌上水,插上秧苗,长出稻谷,成为鱼米之乡,这是多么好一件事。这样想想父亲高兴了起来。
乜四仁录取通知是9月底收到,十月中旬就要入学报到。间隔十多天时间。
但父母又犯起了难,反而高兴不起来:去学校车费半价就4元5毛钱,还有书本等等费用,需要置办新衣服和买皮箱。至少需要50元,考上中专学校,镇上和大队自然不会奖励了。这一切费用都要自己筹办,对当时的农村,50元是一笔不敢想象的费用。母亲和父亲商量,能不能把每月给寄乜二仁的五块钱,暂时两月不寄了?
对农村只有不到十亩薄田地,青黄不接时还断口粮的家庭来说,50元是一个天文数字。父亲迅速给哥哥写信说明情况,并告知弟弟考上了中专这一喜讯。商量口气说,能不能坚持两个月。
当年省城到他们大队部信件最快需要走四天时间,第一天从省城到地区,第二天从地区到县邮政局,然后县到区公所所在地,一般第四天下午才能收到乜二仁信件,往返就是一周多。但这封回信第六天就收到的。可以说是“八百里加急”信件速度了。
母亲收到信件后,拿给父亲朗读。二哥竟然说小弟才考一个中专,又憨厚老实本分,不如让在农村帮助二嫂和父母操持家务,回村参加劳动,他的钱是不能少的,现在学校有许多活动,钱对他很重要。
父亲生起了气,把二哥的信扯得粉碎扔在地下,还踏了一脚。
母亲眼泪扑簌簌在流:狼心狗肺。
当天夜里,母亲做出了一个大胆决定:到二嫂家把孩子信件内容说给了二嫂。看看床上熟睡的孩子,心如刀绞一般难过。
二嫂独自领孩子,连上学的书本钱都没有,现在他每月要花五元钱,你们再不给,那我只能带着孩子跳塘偿命了。
母亲安慰二嫂睡去:我们再想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