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清早起来，便将自家的院墙打开一个豁口。

大嫂本意是要将全部院墙推倒，奈何围墙打的太过坚固，大嫂确实无力砸开，于是便拿了一个稿纤砸。

院场是水泥打的足有20公分厚。这哪里是一个妇女能够挖得开的。

乜四仁的大哥看见，吃惊道：“你疯了，早晨起来把院墙砸一个豁口干什么呀？”

乜四仁大嫂瘫坐在地下哭了起来，说：“就是因为这个院场和围墙，把自己的儿子赶到了海里，至今生死不明，杳无音信，让我们母子不能见。孙子不能看， 儿媳妇住娘家，一家人搞得七零八落。”

大哥说：“你这样疯疯癫癫瞎闹什么?让大家看见笑话，你还嫌家里不乱吗？”

大嫂是知事明理的人，在家里苦苦的流泪。

大哥无话可说，他知道最近家里的事情确实是太乱了：先是二弟出了问题，是大是小，生死不明，老二媳妇回来说，把家里该抄的东西都已抄走了，把房子都查封贴上了封条，不能居住，自己还蜗居在单位破旧的平房里。连农村人居住环境都不如。

紧接着便是母亲突然离世。母亲虽然年龄大了，已经年过80岁，也算正常死亡，而且死的非常安详，没有任何病痛。但他知道，是因为二弟出事母亲一口气换不上来，含恨而去。母亲才走了不到一个月，媳妇又闹的哪一出？让大哥无所适从。

大哥文化水平低，知识有限，他不知道家里的这些事情应该怎么办？他知道应该去安慰。

四弟和三妹心胸宽广，哪是他一个老实本分的人能够说得动的。二弟孩子正在上着大学，大学的文化水平，哪是一个他初中都没有毕业的人，能够讲得清楚道理的人去安慰。

三妹倒是听自己的，但三妹是一个农民，一个本分的农民。四弟没有挣多少钱，没有当领导，知名度很高，在汉山市机关上的人，几乎都知道他的名字，知道他会摄影，会写文章，而且四平八稳。他这个当大哥的，有什么需要给四弟交代的。

这时，突然听到大嫂说：“去给四弟打电话，让老四回家？”

大哥说：“他哪里有空经常往家里跑，回来饭也吃不惯，晚上住宿也不方便，你让他回来做什么？”

大嫂哭诉说：“他从小吃着我的奶水长大的。母亲头七都没有过完，他在家只待了五天就走了。你打电话让他回来。”

“让他回来干什么？”

大嫂说：“我要去找我的孩子，我要问问孩子究竟在哪里?过得怎么样？现在都一年多时间了，一年多时间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我死不瞑目。”

大哥说：“你胡说什么?哪有当母亲的咒自己儿子的道理!乜四仁回来说的清清楚楚，我们孩子在下海做生意，或者自己给别人打工，他是去挣大钱了。我们内地经济落后，外出打工也就千儿八百封顶了。在沿海一个月要挣两三千元，一个月收入要挣我们农村一年收入的钱。他在外边挣了钱，赎回自己的心灵，即使给二弟退账，我们也拿得出手。我们农村天不亮就下地，太阳落山才回家，一年四季忙不停，卖了粮食一年也就收入几百元钱，连1000块钱还不到，在外面打工一个月就能挣到两三千块钱。乜四仁上个中专，每个月工资一千元左右就封顶了。非要找孩子他回来做什么？”

大嫂说：“年轻人分开时间长了怎么能行，你没有年轻过吗？年轻的时候，总是要三天两头纠缠我，这个你都忘了吗？”

大哥说：“那我给老四打电话，让回来一趟，有什么你给四弟说”。

大嫂在家里和大哥无话可说，心里委屈和苦闷。她便来到母亲的坟前，痛痛快快哭了一场，她告诉母亲：自己虽然是大嫂，窝囊的活了一辈子，只是个做饭干活的主儿。几个弟妹人家都有知识有文化，自己就是农村家庭妇女，务农的女人，没有什么大道理给他们讲，自己唯一就是孝敬父母，带好自己的儿孙。并没有什么本事，她觉得现在家里的这种局面，与自己无关，因为她什么都不知道，外面的事情她根本弄不明白。

但她是大嫂，应该给两三个弟弟一个妹做好榜样，她这个榜样做的很不好，现在弄得全家鸡犬不宁，就是因为她这个大嫂和大哥没有当好，没有给他们领好头，没有管教好。父亲去世的时候告诉她，要照顾好四弟，他一直对四弟教训指责，希望四弟能够做好人。我教训诉说四弟，四弟听我的话，二弟不听我们的话，老二从小伶牙俐齿聪明聪慧，她哪里能够讲得过二弟的道理？二弟从学校毕业不久，便到村上去教书。他是别人的老师，更是自己的老师，她怎么说得过二弟？

大嫂痛痛快快哭过一场之后，把心中的憋屈和憋闷，告诉公婆和公爹，让他们明白自己的苦衷。现在他的儿子，唯一的儿子外出，乜四仁说没事。老头也说没事，有事没事谁知道，总归一年没有回家了。

哪有一个孩子一年没有音讯，连一封信都不写的道理，她要去见一见孩子，孩子究竟过得怎么样？是在大街上乞讨，还是给别人搬砖，扛水泥?或者真正坐在办公室里当了老板?要见着孩子看一看他，是享福还是在吃苦?孩子从小没有离开过她，在老二那里干事，一周回来一次，她都感觉时间长，想要去看一看孩子。现在已经走了一年多时间，哪有母亲不牵挂自己儿子的？

哭过之后，大嫂知道还得给家里做饭，因为大哥并不会做饭，他只会吃饭。

年轻的时候，大嫂要把饭菜端在桌子上让大哥吃，吃过饭连碗都不收拾。现在老了，在孙子在面前他要有一个长辈的样儿，便开始自己端饭，自己收拾碗筷，有的时候还帮着洗锅，帮着给灶堂里添一把柴。她认为大哥现在已经变得多了，就是对孙子娇惯，隔辈亲哪有当爷爷的不娇惯孙子。

年轻的时候，即使柴草把自己绊倒，都不会拿起扫帚扫一扫院子里垃圾，现在动不动把家里家外扫得干干净净，甚至于把桌子还擦得油光锃亮，重新刷上油漆，他认为大哥已经做得很好了。农村的男人，在60多岁的时候，能够有这个举动，把自己家里打扫的干干净净，收拾的整整齐齐，已经很不错了，她已经很知足了，他们虽然也经常争嘴吵嘴，甚至于发火，但从来没有动过手打人。男人哪有没有脾气的？农村人许多男人没有文化，粗鲁狂躁，动不动打媳妇的，她认为自己已经过很幸福了，孩子他爸从未动手打过她。

在农村，每个家庭一个月就十几二十块钱，最多也就50块钱的零花钱，油盐酱醋。手头都紧紧巴巴，农村人吃饭也简单，有油有盐，基本的就可以了，条件好一点的能吃上酱油和醋。辣椒和花椒这些调料，可有可无。她家里这些都不缺，孩子在机关灶上吃饭不要钱，生活和住宿也不要钱，每月挣的几百元全部拿回了家，她感觉孩子已经很不错了，虽然就是一个司机，会修车，在机关上管后勤，他的工资竟然超过了乜四仁上过中专的工资。孩子每月把挣的钱全部拿回了家。

孩子人脉极其广泛。全村全镇的人见了，他都要笑着和他们打招呼，如今该别人笑话我们了。

现在，她根本就不敢看别人，自从二弟出了事之后，她连镇上都没有去过。自己家里吃盐买醋都是在村上商店购买。

大家都知道她是市长嫂子，曾经多么辉煌而荣耀的称呼，如今成了一种耻辱。市长的嫂子就是一种耻辱。她想想，并不是因为市长耻辱，而是因为乜振兴当了副市长以后，贪得无厌，出现作风问题，这才让人耻辱。

她给孩子爸做好饭后，依然给端在桌上。

大哥说：“不知怎么，最近不知是你的手艺不好，还是因为没有胃口，怎么吃都吃不出味儿。肚子饿，肚子胀，自己都没有感觉。”

大嫂说：“那不是因为我的手艺不好，而是家里有事没有心情，就是海鲜龙虾，鲍鱼放在你的面前，都吃不出味儿。我也是一样，心里疙瘩老解不开。”

大哥连筷子都没有动，深深的把头埋下，然后用两个手攥着拳头使劲打着自己的头，他说：“二弟不知怎么了，为什么要弄那么多的钱？我的乖乖，300多万元，三套住房，你就把汉山中心广场买下有什么用!?再大的住房，晚上就那一张床，难道你前半夜睡一个地方，后半夜又睡一个地方不成？你要那么多的钱干什么？足足能把我们镇的院子买下，镇上院子也值不了300多万元。

国家法律明确，20万元就属于罪大恶极，特别重大犯罪，那是要枪毙掉脑袋的。你的脑袋掉了，你没想到家里还有母亲，还有哥哥，还有妹妹，还有弟弟，以及他们的孩子，你让他们一生怎么见人，怎么活人。

哪怕你掉落在河里死了，跳了汉江不明不白的死去，我们也有脸见人。

你犯这样的错误，既贪钱又贪色，这是老百姓最反感和讨厌的事情，你偏偏两项都犯了，你弄的什么事儿？

大哥喝了一口汤，便倒头睡去，忽然听见四弟回来了。

四弟站在床前说：“大哥，你病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