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的天地平线上,泛起一抹淡淡的蓝色,阴霾的天空下燕国的承极殿矗立,飞檐斗拱在微光中若隐若现。
承极殿内,烛火摇曳,大臣们身着朝服,神色各异,静静等待着早朝的开始。
“启奏陛下!”一位御史快步出列,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韩非子·有度》有云,‘法不阿贵,绳不挠曲’。吏部尚书顾章之女顾瑶,现人证物证皆指向其刺杀国公府下人,恳请陛下彻查,以正国法,彰显律法公正!”
御史的话讲完,朝堂之上的大臣们交头接耳,议论声此起彼伏。
李景神色凝重,上前一步,恭敬地拱手说:“陛下,臣以为此案疑点重重,顾尚书为人刚正,如傲雪松柏,其女顾瑶虽年轻气盛,但就此仓促定罪,恐有失偏颇。恳请陛下详查,莫要让无辜之人蒙冤。”
常棣听闻,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几步上前,满脸不屑地看向李景:“国公爷,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还这般袒护,莫不是受了顾尚书的厚礼?‘不作无补之功,不为无益之事’,您这般包庇,对自己有何益处?”
李景面色一沉,却依旧沉稳,不卑不亢地回应:“常将军,《荀子》有云,‘衡听,显幽,重明,退奸,进良之术也’。办案需全面考量,如今真相未明,应让大理寺与燕京衙门协同审理,待证据确凿,再定罪不迟。当下,臣建议先暂停顾尚书官职,让其暂居府中,顾瑶先行下狱,等待真相水落石出。”
“还等真相?”常棣提高音量,语气满是嘲讽,“都如此明晰,你借故拖延,莫不是真有隐情?这般维护,不怕惹祸上身?”
此时,宰相江景和静静地站在一旁,眼神在众人之间来回游移,暗自思索着。他瞧着李景据理力争,又看着常棣嚣张跋扈,心中明白,顾章为人刚正不阿,若常棣借此事扳倒顾章,扶持自己的人上位,日后朝堂恐再无制衡,冤假错案只怕会层出不穷。想到这里,江景和心中已有了主意,他轻轻整理了一下朝服,稳步上前。
“陛下,臣有一言。”江景和神色从容,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拱手道,“此事关乎朝廷要员,兹事体大,处理不当恐寒了诸位臣子之心,此案还需从长计议。臣举荐翰林院侍读学士沈怡,协同大理寺、燕京衙门,都察院,三司会审。沈怡虽出身寒门,在朝中无根基背景,但为人清正,学问深厚。想当年,他孤苦贫寒,是陛下广开科举、求贤若渴,才得以入仕,对陛下忠心耿耿。他定能秉持公正,不偏不倚,查明真相 ,不负陛下与诸位大人的期许。”
实际上,江景和清楚沈怡是自己当年暗中资助一路提拔上来的,关键时刻必会与自己默契配合,保下顾章,制衡常棣的势力。
燕国枢密使蔺无极,慢悠悠地抚着胡须,阴阳怪气地开口:“前日听闻,顾家女儿在国公府的赏花宴上为燕国公争风吃醋,还打伤厨娘。如此看来,作案动机昭然若揭。燕国公前些个日子还力推顾章上相位,如今出了这档子事,燕国公是不是也该给众人一个说法?”他儿子禁军统帅蔺鹤珍在一旁微微点头。
李景神色冷峻,不慌不忙,双手抱拳,微微倾身,沉声道:“蔺大人,古语有云‘子不教,父之过’,可这为人父者,总不能因子女之过,便被无端牵连。顾尚书之女行事如何,那是她的个人之举,顾尚书清正廉洁、刚正不阿,为朝廷鞠躬尽瘁,怎能因女儿之事,便遭此无端揣测?”
顿了顿,李景目光如炬,扫视众人,接着道:“办案需讲究真凭实据,而非捕风捉影。仅凭几句流言蜚语,找来几个街头混混作伪证,再弄几封不知真假的书信,便妄图定人罪名,这等行径,未免太过拙劣。如此断案,莫说取信天下人,便是我等朝堂臣子,又如何能信服?恳请陛下查明真相,还顾大人一个清白,绝不让奸佞之徒的阴谋得逞!”
常棣听到江景和的提议,心中顿时涌起一阵怒火,他暗暗握紧拳头,心想这江景和分明是在坏自己的好事。可一时之间,他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反驳,只能冷哼一声。
皇帝坐在龙椅之上,将众人的神情和言语尽收眼底,暗自思忖。江景和的提议看似合理,且能制衡常棣的势力,倒不失为一个办法。于是微微颔首:“准江相所奏,就由沈逸协同大理寺、燕京衙门,都察院三司会审此案,务必查明真相,给朝野一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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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公府东侧静雅院内,国公爷李景的长嫂苏念慈端坐正厅。她身着月白杭绸长衫、青色织锦马面裙,乌发精心挽髻,斜插一支羊脂玉簪,面色白皙似雪,线形双眸,长睫如羽,鼻梁挺秀又不失柔和,不点而朱的唇畔常噙着温婉笑意 ,尽显世家主母风范。
如今她协同柳氏掌管燕国公府,府中事务千头万绪,难得有片刻闲暇,这才拿起针线,专注绣着一方丝帕,上面是寓意吉祥的牡丹图案,运针走线细腻精妙,牡丹栩栩如生,似要破帕而出。这时,小丫鬟匆匆走进,福身恭敬说:“少夫人,后厨的李三求见,说是有要事禀报。”苏念慈微微皱眉,放下手中针线,和声说道:“让他进来吧。”
李三赶忙走进厅内,神色焦急,“扑通”一声跪下:“少夫人,您可得管管了!”
苏念慈漆黑白分明的眸子静静地盯着李三,沉静如水地说:“何事莫急,细细讲来。
“那王三娘,自她入了咱们后厨,便风波不断。前些日的赏花宴上,她竟敢与顾尚书之女动起手来,如此莽撞,令府中颜面尽失。
数日前,又因噩梦而惊叫不止,致使阖府不得安宁,连夫人亦难以安睡。更为离谱的是,她与国公爷的小厮云千之间关系似有不妥,云千竟擅入厨房帮她做事,而她却不知去那偷懒。少夫人,云千是国公爷近侍,我等不便多言,然这王三娘,您须得好生管教,否则长此以往,府中必将大乱!”
苏念慈听完,面色沉静如水,身为与刘氏一同掌管燕国公府的主母,她深知不可仅凭一面之词就妄下决断。沉思片刻后,她温声开口:“李三,你且起身。此事需谨慎,待我详加查探,再做定夺。不过你既来告知,也算是尽了本分,下去吧。”
李三应了声,退了出去。苏念慈轻轻的抚摸着手中未绣完的丝帕,心中暗自思忖着该如何处理。
苏念慈及刘氏一门在李景“叛逃”景国的日子里曾被囚禁于皇家猎场,在困苦的悠悠岁月,苏念慈之夫,亦即李景之兄,罹病染恙,然以境所限,终致不治。自后,苏念慈虽寡居,然以其贤良之德,始终未再改嫁,竭力辅佐李景母亲刘氏,操持府中诸多事务,于府中威望甚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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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念慈双手交叠,神色娴静的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小桃、小翠站在一旁,低着头,手指不安地揪着衣角。李娘和吴妈并肩站着,神色略显紧张,尽管陈平倒是镇定些,可额头上也隐隐沁出了细汗。最近这些府里的大人物是频繁进入他们后厨训话啊!他都有些抵不住了。
“都无需惶恐,我不过是挨个询问。”苏念慈放缓了语气。
小桃率先开口,声音带着几分颤抖:“少夫人,我们真的就是本本分分做事,和云千、王三娘平日里也没多少来往。就前几日天,云千替王三娘在厨房忙活了一阵,其他时候,真没见他俩有啥特别的交集。”
苏念慈微微点头,目光转向陈平:“陈主管,你且说说。”
陈平清了清嗓子,恭敬说道:“少夫人,是这么回事。有一晚王三娘做了噩梦,大喊大叫的,您当时也知道这事儿。第二天云千就来了,说是夫人叫三娘去问话。可没多会儿,他又折回来,说好像听到景福院里传来打骂下人的声音,他也不清楚是不是王三娘受罚了。他瞧着王三娘可怜,就叫王三娘去他屋里歇着,自个儿来顶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