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膀上下起伏,喘着气的阿格尼握拳又张开。手完全依照自己的意志活动。
确认这点后,阿格尼终于倒在血泊中。
止痛药已经失效,兴奋剂也早就失去效果,阿格尼只感到疲惫。
身体应该不需要再生,但疲劳就无法消除了。现在只想睡觉。
现在睡着的话,应该能做个美梦。
看到阿格尼沉入血海中不再动弹,兰斯洛特咂舌。
兰斯洛特也已经察觉发生了什么事。他只知道,应该是阿格尼称为魔虫的东西操纵了士兵们。
战斗的士兵们在女子死亡的同时倒下,一动也不动。
失去女子的支配后,他们应该会恢复正常吧?察觉自己抱持这种淡淡的期待,兰斯洛特又咂舌一声。
……对兰斯洛特而言,魔虫是未知的存在。虽然能得到超越人类智慧的恩惠这点很有魅力,但现在他开始清醒了。
“真恶心。”
他曾问过阿格尼,不死之身是否因为诅咒。阿格尼当时肯定了。
“正是诅咒。”
诅咒,这正是使人不幸的力量。
兰斯洛特感到难以忍受,踏入血海。
阿格尼曾说过别踏入血海,但既然已经分出胜负,应该已经无效了吧。阿格尼应该是不想被魔虫寄生,才会那样说。
兰斯洛特来到血海中央,把阿格尼拉起来,毫不客气地拖出血海。
“你醒了啊。”
阿格尼醒来时,发现自己在血海岸边。
从身旁兰斯洛特的模样看来,阿格尼推测自己应该是被兰斯洛特从血海中拉上岸。
“你刚才在呻吟。”
阿格尼似乎又做了噩梦。不过阿格尼没有自觉,噩梦在醒来前忘记最好。
“常有的事,不用在意。”
阿格尼回答后起身,凝固的血块碎裂剥落。难以说是舒服的感觉,让阿格尼稍微皱起眉头。
阿格尼拍掉血粉,起身重新坐好,头脑也稍微清醒了点。当然,药的副作用造成的头痛与轻微呕吐感并没有消失,但以阿格尼的身体状况而言,这样已经算不错了。
阿格尼意识模糊,但逐渐清醒。
每次醒来后,阿格尼都会稍微发呆。睁开眼睛,仿佛什么也看不见,就这样休息一会儿,药的副作用也会稍微缓和。
但是,原本正在休息的阿格尼,意识突然清醒。
“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梦,不过你刚才呻吟着说露娜。那是情人还是什么人的名字吗?”
因为兰斯洛特略带揶揄的这句话。
阿格尼的意识一口气清醒,但是既不生气,也不悲伤,也没有任何动摇,只是浮现平静的笑容。
“是啊。那是昵称……她的名字很长,平常不方便称呼,所以那样叫她。所以临死前也来不及说出本名……啊,抱歉,说了无聊的事。”
“不会……”
阿格尼的表情很平静,甚至浮现沉稳的笑容。
阿格尼话中提到那人死了,令人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但是,兰斯洛特并没有听错,他也明白。
兰斯洛特有点后悔自己起了好奇心,他不小心挖出了阿格尼的阴影,那阴影阴暗到令人毛骨悚然。
“……抱歉,我问了冒犯的问题,我向你道歉。”
兰斯洛特尴尬又内疚地这么说,阿格尼却一脸意外地笑了出来。
“你不用放在心上……原来你也会在意这种事情啊。”
“什么意思?”
兰斯洛特反驳,但语气很弱。
对兰斯洛特来说,憎恨与愤怒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他不擅长面对悲伤与空虚。
他总是能像呼吸一样自然地挖苦别人,言行举止也总是轻视他人,却很不擅长像这样踏进他人的内心世界。
“……我有事情想问你。”
但是,兰斯洛特这么开口了。他心想,既然都问了,不如一不做二不休。
阿格尼虽然有点意外,还是催促他继续说下去。兰斯洛特没有把视线转向阿格尼,这么问道:
“你是什么时候、在哪里、怎么被魔虫寄生的?”
“你早就发现了吗?”
阿格尼这么说的时候并没有恶意,兰斯洛特却嗤之以鼻,仿佛在说“你这人怎么这么迟钝”。
“看你这人的言行举止,就算不想发现也会发现。你那不死之身的身体是魔虫的恩赐……不,是魔虫的诅咒吧。”
从兰斯洛特刻意改口的反应,看得出来他很厌恶魔虫。这让阿格尼有点开心。
“对,我被魔虫寄生了。”
“你知道雷塔利尔吗?”
雷塔利尔。兰斯洛特也知道这个名字。
“被魔物的[军]毁灭的第一个国家。”
那是艾欧尼亚王国的邻国,一个小国,也是几年前灭亡的国家。
“我以前是雷塔利尔的士兵。我每天每天,不厌其烦地训练剑术,一心只想保护国家。我知道自己没有才能,但我相信只要努力训练,一定会变强。”
阿格尼怀念地笑着,垂下眼帘。
“直到雷塔利尔灭亡的那一天。”
他随时都能回想起来。
对阿格尼来说,雷塔利尔灭亡的那一天,就像昨天才发生的事情。
或许是因为噩梦让他一再体验雷塔利尔崩塌的景象,也或许是因为阿格尼自己从那天起就一直活在那一天。
尽管如此,他还是能以轻松的语气说出雷塔利尔这个名字,因为他已经放弃了。
因为他已经放弃再也回不去的那一天,放弃自己。
“一起训练的伙伴全都死了。他们都是每天每天,一直训练的好人。尽管如此还是死了。我也差点死掉。”
然而,这时阿格尼的表情第一次表现出放弃以外的情绪。
“在伙伴死去的时候……我的爱人,果然还是被魔物袭击了。我试图保护她,但力有未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