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的冬天来得特别早。

才刚过九月，寒风就裹挟着黄叶在街头肆虐。街上的行人比往日少了许多，剩下的也都是匆匆而过，似乎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气息。

苏青柠站在医馆门口，望着天边阴沉的云层，眉头微皱。

"师父，"李玉竹端着一盏热茶走来，"您在看什么？"

"看天色。"苏青柠接过茶盏，"今年的冬天，怕是会特别冷。"

李玉竹顺着师父的目光看去。远处的天际仿佛压着一块沉重的铅板，让人透不过气来。

"最近来医馆的病人越来越多了。"李玉竹说，"而且......"

"而且什么？"

"很多人都不是来看病的。"李玉竹压低声音，"他们打探的都是些奇怪的消息。"

苏青柠轻轻点头："你注意到了？"

"是的。"李玉竹说，"他们总是旁敲侧击地问边关的事情，还有朝廷的态度......"

"不止是我们这里。"苏青柠说，"这几天我去各家药铺采办药材，发现很多人都在囤积物资。"

"师父的意思是......"

话未说完，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断了她们的对话。

一个满身风尘的骑士从马上翻身而下，快步走到医馆门前。

"可是苏青柠苏大夫？"

"正是。"

"王太医有请。"骑士递上一封火漆封好的信函，"说是十万火急。"

苏青柠接过信函，只看了一眼就脸色微变。

"立刻准备，"她转身对李玉竹说，"带上常用的药材，特别是治疗外伤的。"

"外伤？"李玉竹一愣，"发生什么事了？"

"边关急报。"苏青柠简短地说，一边快速收拾着医具，"金军突袭，我军伤亡惨重。"

李玉竹倒吸一口冷气。难怪这些天城中气氛这么压抑，原来边关已经......"

"别发呆了，"苏青柠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快去准备。伤员很快就要送到京城，太医院需要所有能用的人手。"

"是！"李玉竹立刻行动起来。

就在她们收拾的时候，街上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听说了吗？金军已经打到涿州了！"

"真的假的？那离京城可不远了......"

"嘘，小声点，当心祸从口出......"

零星的议论声随着行人的脚步飘进医馆。

苏青柠和李玉竹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情况比她们想象的还要严重。

"师父，"李玉竹一边收拾药材一边问，"如果真的......"

"现在别想那么多。"苏青柠打断她，"先顾眼前的事。"

话音未落，外面又传来一阵喧哗。这次是一队官兵在街上奔走，高声宣读告示：

"奉旨严查散布谣言者！扰乱军心者，斩立决！"

街上的行人立刻噤若寒蝉，匆匆四散。

"走吧。"苏青柠背起药箱，"别让王太医久等。"

两人快步向太医院走去。路上，她们看到更多反常的景象：

米铺前排起长队，布庄的布匹被抢购一空，就连平日里门可罗雀的盐铺，也挤满了抢购盐巴的百姓。

"都让开！太医院公务！"骑士在前面开路。

人群勉强分开一条窄路。途中，李玉竹听到不少压低的议论：

"听说皇上已经在准备南迁了......"

"胡说！这是要掉脑袋的......"

"可官府为什么突然抓那么多工匠修护城河......"

"谁知道呢，总之先准备些干粮......"

终于到了太医院，却发现院内已是一片忙乱。

"苏大夫，你们来得正好！"王太医快步迎出来，"伤员马上就到，你们先去准备敷药......"

"王大人！"一个小厮跑进来，"赵尚书让您立刻去御前议事！"

"这......"王太医看看堆满药材的库房，又看看门外。

"您先去吧，"苏青柠说，"这里交给我们。"

王太医点点头，匆匆离去。

"玉竹，"苏青柠转向徒弟，"你去准备金疮药，越多越好。我去......"

话未说完，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锣声。

"咚！咚！咚！"

急促的锣声越来越近，伴随着整齐的脚步声和马蹄声。

"第一批伤员到了！"有人高喊。

苏青柠迅速做出部署："玉竹，你负责轻伤，我去看重伤。记住，要......"

"要先处理致命伤，其次是大出血，再次是骨折。"李玉竹接口道，"放心吧师父，我记得您教的。"

苏青柠欣慰地点点头，正要说什么，伤员已经被陆续抬了进来。

血腥味瞬间弥漫了整个院子。

"这边！轻伤的放这边！"李玉竹指挥着。

"重伤员跟我来！"苏青柠带着几个助手快步走向内室。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苏大夫！"

回头一看，是赵员外府上的管家。

"怎么了？"苏青柠问。

"我家老爷请您立刻过府，说是急症。"

"没看见现在什么情况吗？"李玉竹忍不住说，"让你们老爷先去别家看看。"

"这......"管家为难地说，"可是老爷说，若请不动苏大夫，就要去太医院告状......"

"你！"李玉竹气得脸色发白。

"去吧。"苏青柠突然说。

"师父？"

"你留下处理伤员，我去去就回。"苏青柠冷静地说。

"可是......"

"越是这种时候，"苏青柠低声道，"越要留意每个细节。赵家这时候找上门，恐怕没那么简单。"

李玉竹恍然大悟："您是说......"

"好生照看伤员，我很快回来。"苏青柠没有多说，跟着管家快步离去。

望着师父的背影，李玉竹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但现在顾不得多想，新的伤员正源源不断地被抬进来。

"快！这个失血过多，先给他止血！"

"哪里还有干净的布条？"

"烧水！需要更多热水！"

赵府内。

"苏大夫，请这边走。"管家引着苏青柠穿过重重庭院。

苏青柠默默观察着四周。府中处处张灯结彩，丝毫看不出外面战事紧张的氛围。甚至还能听到后院传来丝竹之声。

"老爷在书房等您。"

推开门，赵员外正在品茶。见苏青柠进来，他慢条斯理地放下茶杯。

"苏大夫，让你久等了。"

"赵员外，听说你身染急症？"苏青柠直截了当地问。

"哈哈，"赵员外笑道，"不过是个幌子罢了。苏大夫，请坐。"

苏青柠没有动："有话直说。"

"别这么着急。"赵员外给自己斟了杯茶，"坐下慢慢说。"

"恕不奉陪。太医院还有伤员等着。"

"那些伤员啊......"赵员外意味深长地说，"说起来，苏大夫近来在太医院很是得力啊。"

苏青柠眯起眼睛："赵员外的意思是？"

太医院内。

"李大夫！后院又送来一批伤员！"一个小厮跑来报告。

李玉竹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马上去。"

推开后院的门，她愣住了。

院子里横七竖八躺着十几个伤员，但他们的伤势......

"这些伤是怎么回事？"李玉竹检查着其中一人的伤口，"不像是刀伤箭伤......"

"回李大夫，"一个随行军医低声说，"这些人都是从边关逃回来的......"

"逃回来？"

"是。他们说，金军使用了一种奇怪的武器，能射出无数细小的铁砂......"

李玉竹倒吸一口冷气。她知道那是什么——霹雳炮。这种武器在她原来的时代早有记载，是金军的秘密武器。

但现在最要紧的是救人。

"快，把伤口都清理干净，"她一边吩咐一边配药，"还有，去准备些烈酒，这些伤口很容易感染......"

赵府书房内。

"苏大夫，"赵员外把玩着手中的茶杯，"你可知道现在朝中什么风向？"

"医者以济世为怀，不问朝堂之事。"

"呵呵，"赵员外冷笑，"可你们现在不就在给那些将士医治吗？这难道不是朝堂之事？"

苏青柠不答，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其实啊，"赵员外站起身，踱步到窗前，"这次金国来势汹汹，朝中已经有人在筹划......若真到那一天，苏大夫打算如何自处？"

"赵员外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赵员外转过身，"以苏大夫的医术，若是能为金国效力......"

"我只救人，不分敌我。"苏青柠冷冷地打断他。

"是吗？"赵员外意味深长地笑了，"那现在太医院里的那些伤员，你们真的只是在救人？"

苏青柠心中一凛。

太医院后院。

"李大夫，不好了！"又一个小厮慌慌张张跑来。

"怎么了？"

"那些伤员，他们......"小厮压低声音，"他们好像在说胡话，还说看到了什么金光......"

李玉竹立刻赶到病房。只见几个伤员面色潮红，神志不清，嘴里不停地呓语：

"金光......到处都是金光......"

"不要过来！不要......"

"将军，快撤！他们有妖术......"

李玉竹给几个人把过脉，脸色越来越凝重。

"这不是普通的发热，"她自言自语，"更像是中毒的症状......"

正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玉竹，"是王太医，但他的表情异常严肃，"你跟我来。"

赵府内。

"赵员外是什么意思？"苏青柠声音依然平静，但手已经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

"你说呢？"赵员外轻笑，"太医院突然出现这么多"中毒"的伤员，这传出去，会是什么后果？"

苏青柠瞳孔微缩："你们在军中投毒？"

"投毒？"赵员外摇头，"苏大夫这话可不能乱说。我只是在想，若有人散布谣言，说是太医院救治不当，导致将士们丧命......"

"你！"

"更何况，"赵员外继续说，"现在主持救治的，可都是你们师徒啊。"

太医院密室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