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历来是秦老二最忙的时候,连续在牌桌上奋战了三个昼夜后,他好不容易抽空回家补个觉,刚囫囵睡着却被自己媳妇一脚踹醒。
“睡睡睡!天都要塌了你就知道睡!”秦老二媳妇顺手抽出痒痒挠一把抽在自己男人后背,“当初让你跟我一起投同意票你非得起高调投反对,现在好了,村里人都在说投反对票的没有补偿款。”
秦老二努力睁开布满红血丝的双眼,迷迷瞪瞪说道:“不可能,我那天问村支书了,他说补偿款按户口分,不按投票结果。”
“你听他放屁!他当初还说以后贺兰该滚就滚该爬就爬呢,结果呢?贺兰她妈昨天都说了,她以后要去新厂当厂长。”
秦老二双手用力按压太阳穴,迫使浆糊一样的脑子迟钝的运转起来,“你从哪儿打听来的?”
“这还用打听吗?全村现在都知道了!”
秦老二媳妇出门打扑克牌,牌桌上四通八达,消息传得极快,头天下午的事第二天早上就传遍了。
家住食品厂附近的两个媳妇是怎么遇见蒋梅的,蒋梅是怎么亲口对她们说的,还有村支书二大爷家的三儿媳妇偷摸放出来的内幕消息:贺兰明面上拉着九百多号人投票反对厂子合并,实际上却拿着这九百多人的名单去跟县里谈条件,逼着县里同意她去新厂做厂长,否则她就要带人去新厂搞破坏,不让厂子开工生产。
县里为了维稳,不得不同意她的条件。但是县里能心甘情愿的被她胁迫吗?于是就搞出来一个反制措施,你不是带头反对么,那就不给你们这些人发放补偿款了,看你能怎么办。
秦老二细细分析一遍,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他觉得贺兰那么精明,才不会傻到去县里搞胁迫那一套,可投票那天他确实亲眼看见贺兰誊抄名单了,没实际用处的话她抄那玩意儿干嘛?
还有投反对票的那九百多号人也不是傻子,比如他自己,怎么可能全都对贺兰言听计从?依他看最多也就一二百人死心塌地跟着贺兰,大多数还是看在村长的面子上才如此的,就算想造反也达不到规模。
但是冷不丁他又想起前两天刚得到的新消息,贺兰鼓动厂里现有的业务员去新厂之后成立工会,目的是为了跟外资谈条件,细想一下贺兰好像也不是干不出来聚众闹事的事。
人嘛,总是习惯性趋利避害。村里听到消息的人大多数都跟秦老二一个想法,左右摇摆之后一跺脚,贺兰当不当厂长无所谓,关键先保住自己的赔偿款要紧。
正是一年中最闲的时候,村民们成群结队去村支书家里打探消息。村支书家堂屋里烟雾缭绕,村支书本人坐在堂屋正中央满面愁色跟乡亲们诉苦。
“我就是个芝麻绿豆大的官儿,哪能知道上面的决定?不过昨天我打电话去乡里被刘书记被骂了一通,听他话里的意思……唉,不好说,真不好说。”
“两个厂子合并确实是为了跟外企合作办厂,为了让外企放心投资,县里一口气把海鑫厂附近的土地都送给外企了。我还说外企财大气粗,补偿款到时候一定不少发,谁知道半路跳出来个程咬金,唉!”
三言两语之间,村支书就把传说中牵扯到九百多人的利益又扩大到了全村,顷刻间开始民怨沸腾。
高远达在人群中间上蹿下跳,极尽鼓动之能事,很快便撺掇成功几个没脑子的家伙去跟贺兰讨说法。
然而贺兰如今不在村里住,她在卫宁的住址又没人知道,一群人思来想去,决定去卫宁二院守株待兔,顺便问问陈进峰是不是跟贺兰穿的一条裤子,这么大的事竟然瞒着父老乡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