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思忖着,马车一路向东,最后在一座豪华气派的酒楼门前停下来。
“大小姐,莲香楼到了。”车夫说。
苏锦下车,一抬头就看到大门上的三个鎏金大字“莲香楼”,门面气派奢华,不时有衣着华贵的公子哥儿进进出出,从外面看进去,一楼大堂已经坐满了人,吃饭的,喝酒的,聊天的,说笑的,唱歌的,热闹非凡。
青梅陪着苏锦走进一楼,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头上垂下来的八角琉璃宫灯,边上的美女檀木屏风,不时有一些穿着暴露的女子像蝴蝶一样穿梭,时而搭着一位公子的肩膀说笑,时而陪着某位少爷喝酒,身形婀娜,神态妩媚。
青梅看得脸红心跳,不敢直视她们裸露在外的雪肌皓腕。
但苏锦却坦然地走进去,对眼前这一切既不惊讶,也无鄙视,更不害羞。
青梅悄声问:“大小姐,这地方看着不像正经场所啊。”
苏锦道:“正经不正经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呢。店家打开门做生意,我们进来消费,店家就得把我们待为上宾。”
“大小姐,莫非你想喝花酒?”青梅以为苏锦来这里找公子哥儿玩。
“你真聪明,猜对了。”苏锦朝青梅神秘一笑。
“啊?”青梅目瞪口呆,大小姐要喝花酒?
“我去找个人,你在一楼等着我。”
“哦,好的。”青梅答得乖乖的。
苏锦提起裙角,登上楼梯,往二楼走去。
她对这里的环境似乎十分熟悉,上到二楼后,从走廊穿过,往左转,在尽头的一间厢房门前停下来,伸手推开了房门。
房门没有上锁,一推便开,一阵激越亢奋的琵琶之声扑面而来。
厢房之中,一个五官端正的男子正倚靠着窗户,半闭着眼睛,一脸的陶醉,时不时摇晃着脑袋,正在欣赏着琵琶弹奏。
他的面前,坐着一个二八少女,雪肤花貌,乌发如云,眉眼温婉,正低着头,纤长的手指,在琵琶上灵活翻飞,一串串流畅激越的音符从她手指下倾斜而出,好像千军万马在厮杀,其中一支军队越众而出,彪悍凌厉,所到之处,敌军人头纷纷落地,当中的首领蓦地拔出长剑,对天发出狮吼般的叫喊,场面震撼,热血沸腾。
只是,这场面在苏锦进来后,戛然而止。
少女停止了弹奏,惊愕地看着进来的苏锦,漆黑的大眼睛水汪汪的,像蒙了一层水汽,如小鹿般的柔弱天真,惹得人生起了怜惜。
倚窗的男子也听见了动静,连忙睁开眼睛,看见进来的人后,脸色不悦了:“苏锦,你无端端的来这里做什么?扰了我的雅兴。”
苏锦笑道:“范瑞,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不上学,却躲在这里听曲儿赏美人。信不信我告诉你父母?”
范瑞急了,马上站起来,急出了一额头的汗说:“苏锦,你千万不要啊,算我求你了。”
苏锦毫不客气,往一旁坐下来。桌上摆开满满一桌酒菜,还有点心果盘。
苏锦从点心盘里,挑了其中一块花生酥,塞进嘴里,品尝起来,说:“想不到这莲香楼的花生酥这般好吃,比我府上做的还细腻清甜。”
范瑞不知道苏锦突然进来要做什么,他狐疑地看着她,掠过一丝警惕与抗拒:“我们今天第一次见面,我好像跟你不是很熟。”
苏锦拿起桌上的茶壶,往杯子里倒了茶,就着热茶,一口茶一口糕点,笑嘻嘻地说:“一回生两回熟,多见几次,不就成朋友了?范公子不会吝啬这口茶,这碟糕点吧?”
范瑞被说得有点脸热,说:“你若真的饿了,吃便是了。但我正在听曲,你突然进来,扰了我雅兴,还请你吃完赶紧出去。”
他为人斯文,极有修养,对女孩子向来礼貌待之,加上是苏锦是苏之南的女儿,在朝中跟父亲是同僚,关系算好,他多少要给点面子,不好强行赶走苏锦。
苏锦一听反而两眼放光,来了兴致:“范公子,我对音律也甚感兴趣,既然都有相同兴致,那不如一起欣赏吧。”
那个少女一听,似乎不乐意了,抱着琵琶站起来,斯文而客气的欠个身,用一把娇滴滴的声音说:“范公子,既然你来了朋友,那奴家就不打扰你和朋友叙旧了,奴家先退了。”
范瑞急了,阻拦她,说:“雪儿,我跟她无什么话可谈,你别走,刚才那首曲子,我还没听完呢。”
苏锦笑嘻嘻地对雪儿道:“雪儿你大可放心,我和范公子只是朋友关系,你不要介意。你继续弹奏,就当我不存在。”
她活生生的一个人伫在这里,谁能把她当透明的?
本来暧昧的氛围,因为她来,都变得尴尬起来。
范瑞真是无可奈何,赶又赶不走,他低估了苏锦的脸皮之厚。可他又不愿意让雪儿离开。
毕竟,好不容易才逮着一个跟雪儿相处的机会,下次要来,还得找借口。
这个雪儿生得矫怯柔弱,弱不禁风的样子总让他心生怜惜,加上她弹奏得一手好琵琶,他便动了收她为妾室的念头。但雪儿是莲香楼的头牌,虽然卖艺不卖身,但到底是青楼女子,平南伯家世显赫,怎么可能容许他娶个青楼女子?做妾也不行。
他只能跟莲香楼的老板说好,把雪儿的卖身契赎回来,花了好几千两银子,这银子不够,他还偷偷跟沈放借了一大半。
莲香楼的这间厢房便是他们两人幽会的地方。
本来做得很隐秘的,别人顶多以为他来莲香楼喝花酒,不知道他实际上养了个卖唱的姑娘。
谁知道就给苏锦知道了。
想来也奇怪,除了沈放,谁会知道这个地方?
苏锦到底哪来的消息灵通?
“苏锦,你怎么找到这里来?”范瑞发出了疑问。
“沈放啊。”苏锦眨了眨眼睛。
范瑞咬牙,气坏了,沈放怎么把他的隐秘给爆出来?
回头见到他,一定找他算账!
苏锦心里却在微微得意。
哪里是沈放告诉她的?这是前世谢长治告诉她的。
因为,谢长治要对付范家,夺范家的战马料理权,他在范瑞身边埋了个间谍。
想到这里,苏锦看向雪儿的眼神倏地充满了审视。
雪儿被苏锦看得不好意思,低下头去,轻声问:“这位姑娘,你为何紧盯着奴家?请问奴家脸上有什么不妥?”
“不不,是你长得太美丽了.....但我瞧着你的样貌,鼻子高挺,肤色雪白,眼珠偏蓝,不像是中土人氏。”
雪儿低头道:“姑娘观察真是细致。实不相瞒,奴家并非中土人氏,而是来自凉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