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送残留的眩晕感未散尽,腐肉焦油的气味已钻入鼻腔。叶尘撑着湿滑的岩壁起身时,指尖触到了菌毯状的青苔——那些苔藓下跳动着类似青铜蛊的脉络。腕间的紫纹正在往肩颈蔓延,每延伸一寸都能听见骨骼发出细碎的铜器碰撞声。
"别用灵力。"梦璃的玄天镜照出甬道石壁的真相,那些凹凸不平的纹路竟是无数青铜幼虫的首尾相接,"这里是活着的。"
暗河在脚边无声流淌,河面漂浮的银斑靠近了才看清是密集的虫卵。叶尘削下半片衣角扔进河中,布料瞬间被溶解成一串气泡,河底却浮起具身着青云宗符衣的尸骸——那人右手紧攥的铜哨挂着天机阁密探的阴阳鱼坠。
尸骸胸腔突然炸开,飞出团裹着血丝的光晕。七道青铜链从石顶垂落,闪电般绞住光晕拽向洞穴深处。叶尘挥剑斩断最末端的锁链,碎落的青铜环坠地后扭曲成蜈蚣形态,甲壳上映出的画面让两人血液凝固——六岁的梦璃正跪在玄天镜前割开手掌,血珠汇成的阵图中浮现的正是这片紫渊洞的构造图。
"原来他们连你的记忆都动过手脚。"叶尘踩碎扭动的青铜蜈蚣,碎甲里的画面随即碎裂成星点,落地凝成指向幽暗处的光斑。黑暗深处传来金属摩擦声,像是有人在反复擦拭巨型铜镜。
转过三道天然石拱门后,面前豁然开阔的溶洞让梦璃发出短促的抽气声。八千具婴儿大小的青铜棺悬吊在石笋间,每一具棺盖都嵌着各派宗徽,以北斗阵位排列的七口主棺上刻着历任仙盟盟主的生辰。最中央的祭坛上,与叶尘容貌相同的少年赤身蜷缩在青铜鼎中,胎盘似的肉膜正随着他的呼吸涨缩。
祭坛四角的青铜柱突然亮起咒文,鼎中少年猛地睁眼,暗紫色星轨在他瞳孔中流转如毒蛇。叶尘颈侧紫纹骤然发烫,手中的剑不受控地刺向肉膜——却在穿透红褐色胎液的瞬间被震飞。液体溅落处,地面生长出青铜菌丝,菌丝顶端绽开的花苞里全是微缩的青云宗建筑。
"他才是真正的因果容器!"被锁链拖来的黑袍人残躯突然开口,半边脸已经青铜化,"你不过是赝品!"尾音化作癫狂的尖笑中,鼎内少年抬手按在胸腔,叶尘左胸同位置的皮肤立刻浮现青紫掌印。
剧痛让叶尘半跪在地,眼中映出鼎身密密麻麻的纂文——竟是十年来所有疑似入魔修士的绝笔。鼎内红雾升腾,显出六位天机阁长老围着他母亲结阵的画面:她的血肉化作金线穿透虚空,每一根金线都刺入一具婴儿身躯,其中某个婴孩后颈的凰形胎记正与玉玦纹路重合。
"娘亲用分魂大法保下的不只是你。"梦璃的冰绫斩向青铜鼎时被肉膜吞噬,鼎中少年却发出叶尘的声音:"她可舍不得让好棋子早早殒命。"
四壁悬挂的青铜棺应声炸裂,五千枚青铜符箭裹着婴灵怨气袭来。叶尘在翻滚躲避中瞥见某具破碎的棺椁内掉出半块青云玉佩——正是他三年前葬身魔潮的师弟遗物。箭雨触地化作青铜荆棘,洞顶开始坠落腥臭的胎液,每滴液体中都包裹着记忆碎片。
"用你的魂血开鼎!"黑袍人仅剩的眼珠凸起,青铜化的手掌突然插进自己天灵盖,挖出团跳动的银火掷向祭坛,"否则辰时三刻——"
银火撞上肉膜的刹那,整个紫渊洞剧烈震颤。地面裂开深渊的瞬间,叶尘看见了炼狱般的真相:地脉深处浸泡着三十七具与他一模一样的尸身,每具尸体眉心都钉着青铜卦签,胸腔被改造成微型的浑天仪。而母亲破碎的元神正躺在最底层的冰玉台上,七百条金线将她与所有克隆体相连。
鼎中少年突然暴起,青铜化的五指按在叶尘天灵盖,两人瞳孔中的星轨开始同步扭曲。无数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涌入神识——六岁时被挖去剑骨的疼痛,十二岁除魔时"意外"获得的神秘玉珏,甚至三日前斩杀青铜铃时的心悸……
梦璃的尖啸刺破交缠的青铜蛊网。她扯开染血的衣襟,心口浮出的紫金海棠纹在玄天镜反射下化作光刃。青铜鼎被劈开的瞬间,地脉深处的金线齐齐崩断,冰玉台上残破的元神化作流光注入叶尘体内。
岩洞崩塌的轰鸣声中,濒死的少年却露出了天机阁掌教特有的微笑:"你以为毁掉胚胎就能破局?"他碎裂的躯体化作青铜流沙,"我们早将因果种在每场除魔战的亡者魂火里......"
最后的蜃景在烟尘中一闪而过——十二位仙盟长老围坐在青铜鼎前,鼎中烹煮的正是各派的镇山法宝,而本该镇守魔渊的结界缺口处,倒映着天机阁十二重檐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