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李林甫和李林由话中提到了安祥这个人,那咱们这里来介绍下安祥。安祥是栗特人,与李嗣业身边的小伙伴康宁一样,都是栗特人,只不过是康宁的祖上是太宗皇帝时来到大唐的,康宁的母亲和祖母都是中原人,经过几代人的血缘融合,康宁在长相上与正儿八经的栗特人已经有了些区别。
但安祥不一样,他父母在他幼儿时带他来大唐的,并定居于凤翔府,他是百分之一百的栗特人,身高虽然不到六尺,但却长得精壮结实,高鼻深目,亚麻色的卷发以及浓密的胡须,只不过现在的他为了防止被人认出来,一直都以僧人的形象被养于李林甫府中后宅的禅房里,极少出来见人,只是暗中保护李林甫的安全。
为何怕被人认出来呢?原来这安祥,名字虽然带着“祥”字,但却是一个十足的无恶不作的恶棍,开元十五年,安祥在凤翔府挟持了一家戚姓富商的公子,要对方不得报官,并拿一千两黄金赎人,那家富商照办了,他嫌少,要追加一千两黄金,那富商救子心切,把凤翔府所有的店铺都低价卖了,又凑齐了一千两黄金,但安祥拿到黄金后,并没有释放那戚家公子,反而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把那戚家一十三口人都给杀了。
可这并不是他第一次作案,之前的几起案子虽然没有灭门,但人质都被他撕票了,凤翔府的富商和贵族人人自危,逼着府尹加派人手破案,终于在他计划再犯事的时候,把他给抓获了,但也牺牲了好几个衙役,最后安祥被判斩立绝。
那一年李林甫刚好有公差出使凤翔府,得知该情况后,便用另外一个栗特人替换下了安祥接受极刑。至于为何要如此做呢?原来这安祥虽然无恶不赦,但与其他的大恶人相比,却有一个与众不同的特点,那便是对他母亲极为孝顺,对有恩于他的人也极尽能力的要去报恩,即便牺牲了性命也一样,可以说是一个性格双面的人。他把抢夺得来的金银,基本都给了那些小时候有恩于他的人。
安祥的父亲在来大唐后不久,便因疾病死了,他母亲艰难的把他抚养长大,而周边的百姓也时不时的给予他母子俩于帮助。在安祥七岁的时候,打东边来了一个喇嘛,这喇嘛见小安祥骨骼惊奇,聪明伶俐,而且还能吃苦耐劳,便打算留了下来,教授小安祥武艺。
这喇嘛在藏刀刀法方面造诣颇深,如果说裴旻的剑术是大唐第一,那这喇嘛的刀法在吐蕃也是无人能及的,他此行来大唐便是想去会一会青年时的裴旻,当然还是败下阵来,然后那喇嘛离开了长安,在路过凤翔时遇到了小安祥。
那时的藏刀吸取了唐刀的工艺,刀身也是长直的,单面开锋,刀尖呈半弧形,刀背有隆起的脊线,刀身无血槽,其实与大唐横刀相差并不是很大。就这样过了五六年,安祥基本学会了那喇嘛所有的本事。喇嘛在几年之中,武艺也得到了精进,然后又去挑战裴旻,可裴旻正值青壮年,武艺已达登峰造极之步,那喇嘛再次败下阵来,可那喇嘛时年已过五十,他觉得自己只会越来越老,今后再也没有可能战胜裴旻了,因而离开了凤翔府,往西回吐蕃去了。
那喇嘛只是在武艺方面教授了安祥,在德和为人处世方面却与大唐格格不入,再结合安祥幼年的经历,也就造成了他那双面性格。
李林甫救他,便是看重了他那双面性格和高深莫测的刀法,至于是不是十恶不赦,他不管,他要用的便是安祥的能力,所以为了遮人耳目,他让安祥剃头剃须,也学他师父喇嘛那样,做一个番僧,养在李林甫后宅的禅房里,其实此时的安祥也就二十八九的样子。
这几年,在李林甫的约束下,安祥倒没有再出去犯事,他留在李林甫府上,李林甫也觉得安全了几分,因为安祥虽然十恶不赦,但对有恩于他的人,他都会竭尽全力的报恩,尤其是李林甫这种救命之恩,那便是以性命报恩也不为过。对于李林甫来说,养了那么多年,也许该用到他的时候了。
李林甫吩咐了李林申几句后,便走了,他回到平康坊自己的府中,一进门便朝后宅的禅房走去。安祥迎他进来,“恩公,看你的表情,今日为何如此焦虑?”
李林甫把李林由之事以及凄惨之状一一向安祥详细诉说,然后问道:“以你的经验,你认为这世上有鬼神吗?”
“贫僧这两三年来一直在研习佛法,也许是道行还是不够深,未能参透其中的奥秘,所以依然不相信这世上真的有鬼神。”安祥说道。
也许有时候这些佛法并不能真正的洗涤一个人的罪恶,他们从心里对所做的坏事并没有多少的负罪感,这安祥便是这么一个人,打坐了那么多年,依然没有对自己所杀的那些人表示忏悔。
“哦,你都不相信了,那可能真就不存在了。”李林甫说道,其实他也不信,若真有鬼神,那他做了那么多坏事早该得到报应了,但没有,反而仕途越做越顺,他这种想法与之前李林由的想法,如出一辙。
“那你认为那是什么兵器所为?”李林甫继续问道。
“陌刀,极有可能是陌刀。”安祥说道:“我曾经去过河西,见过那边的陌刀兵使用过陌刀迎战吐蕃人的骑兵,一刀下去,不要说是人,连马儿都能劈成两半。”
“陌刀?”李林甫想了想,“我怎么没想到是陌刀呢,可是京兆府是内地,几乎没有人会用陌刀,因为它实在是太重了,用它的话基本是在战场上用来对付骑兵的,单独拎出来对付人,他们完全可以不与它硬碰硬,而是跑开,让使用者耗尽力气。”
“恩公说得极是,但我也只能想到是陌刀,因为只有陌刀才能有这么大的威力。”
“好了,我明白了,这事先这样吧,不管是人还是鬼,今后府中你要多留意下,我有种感觉,有人想害我。”李林甫虽然说“先这样吧”,但“陌刀”这东西,此时正式植入了他的脑海之中。
“恩公放心,有我在,恩公在府上便可安枕无忧。”
“好,有劳你了。”说完,李林甫便要出去,临近禅房门口,李林甫停住脚步,他略有所思,然后转过头来说道,“对了,安祥,我在确认一件事,但现在还不敢肯定,若事儿确认无误后,还需要你替我去处理下。”
“恩公只管吩咐便是,贫僧赴汤蹈火也会替恩公把事办妥的。”
“嗯,那事可能会比较棘手,办完之后你就不能再留在长安了,甚至可能丢掉性命。”
“恩公,我这条命都是你救的,大不了再还回给您。”
“好,你既然这么说了,我便可放心,到时候事情确定了再与你细说,你也放心,只要我还在,你的母亲我一样会吩咐人奉养直至她百年之后。”
“谢恩公。”安祥一听,感激涕零,并向李林甫深深的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