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弃即是失败的始因,而罗萨厌恶失败。他曾毅然决然地放弃过许多事物,而最后却并非以失败告终,那是取与舍的智慧。然而眼下的情况,不容许他放弃,只要他停止不前,那么他身体的温度会急速流失,他会立马死去。
于是,他又跨出一步。有了那个橙色光晕为目标,他亦有了前进的方向及动力……可是我的手好冷,刺痛钻心,就好像快要断掉了,罗萨无力地想着,眼眶中的湿润不知是泪水还是融化后的雪水。
他低下头端详自己的手,猛然发觉戴着的手套诡异又陌生——这是一双看上去不像手套的手套,之所以叫它“手套”,是因为它将他的手包裹了起来,可实际上它是活的。一条一条白色的蠕虫在罗萨的指间蠕动、扭转,蠕虫细长的躯干相互交缠,竟严丝合缝地构成了如同织造而成的“布料”。
罗萨定睛细看,在每一条蠕虫的头部有两个红点——这似乎是它们的眼睛,而红点下方如两把黑色镰刀不停张阖的事物便是它们的口器。只见其中一条蠕虫将另外一条蠕虫层层缠绕,它昂起它并不明显的“头部”,似乎在向罗萨耀武扬威,随后将口器扩张迅速袭向它缠绕的蠕虫,噬咬、蚕食、吞尽。眼看着它一点一点膨胀,又一点一点融合成新的躯体,罗萨的“手套”转瞬间完成了蠕虫间的交替——它成为了一个整体,“织就”手套的无数蠕虫此时只剩下一条与罗萨手臂粗细相当的蠕虫。
他再也看不到自己手指的分明,他的手指变成了不受控制的口器,扩张、收缩、钳制、扭曲……而他原本手背的地方又出现了一抹绯红与两个更为明亮的红点。
它无意识地回过“头”来,鲜红如同泣血的瞳孔死死盯住罗萨的双眼,口器活动的速率明显减缓。
罗萨被这双眼睛深深地震慑,恐惧如同巨人硕大的手掌,死命地攫住了他的喉咙,他的肺部,他的心脏,他身上的每一个器官。
这不是人类的双眼,可罗萨在惊惧中却看到一抹似曾相识的坚毅而又懵懂的眼神。我在哪里见过,他飞速地在脑海中闪过过往的回忆,红色、红色、红色……
雪境仿佛跟随着罗萨的意志,由昏暗的白色转为渗人的惨红。驱散不开的积云不再翻滚浪涌,而是凝滞成形,又如稠密的熔浆般缓缓下流,最终被拉出一条条细长的纤丝,连接天与地,连接同是红色的两端。
这让罗萨联想到了涂抹在两片面包间的蜂蜜,一旦将面包分开,其中间的蜂蜜便会被拉出许多细丝。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如此令人窒息的环境下发散思绪,可一旦这种想法形成,便很难再将它遗忘。
而正如他之前所猜测的那样,眼前的这个世界似乎就是随着他的想象所塑造出来的某种幻象世界。当面包与蜂蜜的想法愈来愈强烈,当他忍不住想将两片面包再次合上的时候,他脚下的土地开始剧烈地晃动,他头顶的红色天空开始倾斜翻侧,随即天与地就如同他想象的两片面包一般缓缓地拉近距离,慢慢地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