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方循礼上马回家的时候,小巫蛊师也同样到家了。
她的家中不大,墙上挂满了各种古怪的符文和死去的动物做成的装饰,甚至还有活虫在爬动,桌上随处可见瓶瓶罐罐,靠近一点就能听到窸窸窣窣的动静,整个屋子都透着让人头皮发麻的寒意。
差使们几乎是踮着脚尖进去的,把东西送到之后便忙不迭逃出门去。
尹小烛回身将门栓好,走到一张摆满了瓶瓶罐罐的大桌前,默默将桌上的东西挪开,然后拽下桌布。
那下面并不是一张桌子,而是一个巨大的箱子,箱体似石似铁,看不出是什么材质,箱子边缘隐约沾着浓绿的汁液。
她伸手将箱子打开,一股怪味瞬间充满了整间屋子。
箱底同样是浓绿的汁液,与她之前喝下去的别无二致。不知是不是因为搁置了太久,汁液中竟层层叠叠的冒着小泡,好像几百只癞蛤蟆同时被丢进箱子里煮了似的。
而就在这一片令人作呕的东西里,竟然泡着一个人。
那人看起来不过三十岁上下,面白无须,脸颊清瘦,双目紧闭,身上的衣服早已被泡绿了,辨不清原本的颜色,连头发也像生了苔藓般乌糟糟的虬结在一起。但即便如此,也能看出他醒着的时候必然是个干净温良之人。
尹小烛小小的手扒着箱沿。她手臂上的伤口已经重新恢复了红色,一只蛊虫正慢慢从伤口里探出半截身子,似乎想要爬出来。
尹小烛面无表情的把那条虫子揪出来,直接张嘴吃了下去。
她一下一下的嚼着那条虫,眼睛还看着箱子里的人,“师父,别着急,徒儿很快就会来陪你了……”
此时的司使府书房,左如今和方循礼又一次对面而坐。
她后背的伤已经慢慢结痂,虽然还不太敢用力,但已经不至于随便一动就疼得一激灵了。
方循礼给她讲完前一晚的经过,话毕,还是觉得有些惋惜,“那些蛊虫的确不能出去祸害人了,只可惜牢里剩下的那些人,他们身上没有十条虫,不会被缠心而死,但也无法再醒过来,就只能这样一日一日,耗到油尽灯枯……其实退一步说,这对他们不算坏事,他们现在无知无觉,倒也不用再承受蛊虫缠心的苦了。”
左如今的面色也有些沉,“安排人每日给他们灌一些汤水米浆,能多活一日是一日。”
“嗯。”
方循礼虽然答应了,却似乎并不抱什么期望,“尹小烛也算是蛊术奇才,却还是找不到破解之法,之前顾先生查了那么多古籍药典,也没有找到任何关于寒佛泪的线索,这些人……真的还有救吗?”
“万物相生相克,只要是存在的东西就必有其解法,只不过我们还没找到而已。眼下能做的,就是尽量让牢里的人活得更久些,人活着就有盼头,说不定能熬到有解法的那一天。”
她说完,又想起了什么,“对了,小五说,尹小烛看起来有些奇怪?”
“嗯,他说,尹小烛今天有点太正常了。”
“太正常了?”她想了想,看着方循礼,“你在什么时候会想要装成正常人?”
她三哥给了她一个无语的凝视,“很想揍你但又知道打不过你的时候。”
左如今笑了,“我是说,有没有一个时候,即便我故意惹你生气,你也懒得理我,只想客客气气的敷衍了事?”
方循礼明白了她的意思,“有心事的时候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