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我想试试,万一呢?”
她也笑了,睫毛上的冰霜被连顾熏化了,这一笑便滴下来,落在她脸上。
司使大人伸手抹了一把,赶紧解释:“我这不是哭了,是刚才结冰了……”
他看着她冻得发白的脸,“冷吧?”
“刚才是有点冷,不过现在好多了。”
她倒宁愿冷一点,他若是和寻常人一样,就可以不用走了。可他若是和寻常人一样,他们怕是连相识的机会都没有……
她闷闷低下头。
连顾微微俯身看她,“怎么了?”
“左培风说,你帮他递了帖子,让他有机会去考隐雪崖的外门弟子……”
连顾没想到她会提起这个,犹豫一下,还是没有否认,“确有此事。”
“是因为我吗?”
“小少主的确有些天资,倒也不是……”
“真的吗?”她打断他,“你之前说过,你和崖上的师弟们都少有交集,怎么会突然掺和一个外门弟子的选拔?”
她这记性实在是过于好了,好得连顾一点反驳的余地都没有,只好承认,“嗯,我的确插手了。”
“方知义之前来看我,什么都说了,唯独没说这件事,也是你嘱咐的?”
不光记性好,脑子还好,果然是天生适合审犯人的材料。连顾彻底招了,“是我请她隐瞒你的。”
“干嘛要瞒着我?”
“你苦苦跪了两日,最后却是因为我才平息了那件事,我……不愿让你受此困扰。”
司使大人还垂着目光,“我是争强好胜,又不是好赖不分,你如此帮我,难道我还会怪你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只是觉得,你为百姓所做的一切已经足够珍贵了,我不希望你看到地位比决心更有价值,私吝比悲悯更易拿捏……”
左如今眉头一动,鼻子竟莫名有些酸,“你忘了我是怎么爬到今天这个位置的?这样的事情我见多了,你根本不用这么小心的瞒着我。”
“我知道,若论人情世故,你远比我懂得多,可你当时还是毫不退让,知其不可为而为之,在我眼里,你的骨气远比这件事的结果重要得多。所以,哪怕是隐瞒,哪怕是假的,我也想让你信一次,你做的没错。”
她抬起眼看他。
他的眉眼一向都很温和,或是低眉浅笑,或是静如秋水,极少能看出什么情绪,但此刻,那目光中竟有一丝并未掩藏的炙热。
她直视着他的目光,脸上又有两滴水落下。
连顾伸手去擦,“这次也是冰化了吗?”
司使大人躲开他的手,顾左右而言他,“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会讲大道理啊?”
“好,那我不说了,司使大人想听我说什么?”
她赌气,“反正你都要走了,说什么又能如何?”
连顾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他凑近些,再次伸手帮她擦泪,“天气冷,脸上要结冰了。”
一句话,左如今便清醒过来。
是啊,只要他离开了,天就还是冷的,雪就还是会落在她头上,而她,也要继续做一个恪尽职守的九重司司使,不该有悲喜和眼泪……
可偏偏,他马上就要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