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黎木缓步于部落的墓地旁，看着墓碑发呆。

老萨萨也安静跟在黎木身旁。

一片寂静笼罩着四周。排列整齐的墓碑在绿草如茵的地面上矗立着，宛如沉默的守护者。

这些墓碑，记录着从狼灾开始，一直到今天，死于狩猎、采集、建设、出征的所有族人。

有的下面埋着尸体，有的只插着一根或几根他们生前所用物品。

有的墓碑有名字，有的则空空如也。

忽然，黎木转过身，有些质问似得看向老萨萨：“您说练兵是不是再等等，等卫队装备再好些，实力再强些会更好？”

老萨萨沉默良久，还是用一种十分严肃的口吻回答道：“也许吧。但如果有第二次机会，我想我还是会那样建议你：找一个势均力敌对手，让他们受伤，让他们死。”

这句话似乎激起了黎木心中某种愤怒，忍不住抬高声音问道：“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我的族人，只因为我们一个决策，这样，这样会不会太残忍、太绝情了...”

黎木是现代人，工学专业，当局者迷，有些时候，他真的无法判断自己选择是否正确，看待问题是否全面。

手上握着大量的性命、握着大量的资源，却要面对大量的未知和危险、面对从未接触过的专业知识和各种问题。

抬起头是茫茫森林，低下头，只有自己。

好在，黎木部落建立之初，他遇到了老萨萨。

老萨萨帮他筛选族人，辅助他管理部落，某种程度上，已经成为了黎木的依靠。而在一些关键的抉择上，黎木也往往更倾向于老萨萨的建议。

只是，这一次，当他做完抉择，看着结果，看着眼前的墓碑，犹豫了。

卫队是他一手培养，就算没有血缘关系...可现在看着昔日鲜活的几人，冷冰冰躺在墓碑下面...他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

他们某种程度上不是死在敌人手上，而是...

老萨萨看着黎木纠结的样子，沉吟片刻还是开口道：“残忍嘛？这个词汇描述的不错，这样做是很残忍。”

“但是，卫队作为您的最基础的、最开始的力量。在真正的危机到来之前，我们必须抓住这难得的机会。他们必须经历过恐惧和死亡，必须对他们残忍。”

“为了一个看不见的未来，为了那多出来的一点可能的‘影响’，就要让他们去死吗？”黎木紧了紧拳头问道。

这样的做法，对生命未免太漠视了。

“是的。”老萨萨说这句的话时候显得有些阴霾，“正如我替您‘筛选’族人时那样，您也必须跨出那一步。否则，就是森林对你跨出那一步。时间不多了，这个夏天，可是长夏...危险随时可能袭来。”

是的。

库库之所以面对的敌人，总要超出预料，却又达不到碾压他们的程度，实际并不是楚楚探查不力，而是黎木在老萨萨的建议下，故意提供给卫队不完整的情报。

因为，在季节各种危险到来前，能找到卫队适合的练兵目标并不容易。

这个目标既要能对卫队造成伤亡，又要能在可战胜的范围内。让他们能够直面并接受恐惧和死亡。

如果有机会，那就必须抓住机会。

换言之，就是欺骗他们，让他们其中的某些人去死，换来一个技术、心智更成熟的力量班底。

这种做法，在黎木看来有些极端了，可他又想不到太好的理由去反驳。

因为现在的他，说任何话，在老萨萨面前都会显得十分幼稚。

“我不会逼着您做出任何抉择，我也不一定是正确的。但下一次，大人，希望您能做出让自己满意的选择和计划。”老萨萨也老了，他看着黎木痛苦的样子，开口宽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