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吐出一片金红烟绸,贪婪地披在少年的肩上。
他的轮廓宛若浮着一层弧光,一圈一圈晕散在年羹尧的瞳孔里。
“五阿哥无须多言!今日既为指点,本将军自会手下留情。何不下马一战!莫非,你只是徒有其表,虚张声势而已?
弘昭将弓扔给一边的参领,却并未下马,扬了扬下巴:
“年大将军在外体面,要一品大臣向你下跪迎道,怎么在皇城脚下就失了讲究?”
“若要我下马,年大将军应当先向我下跪行礼,为我牵马坠镫!”
他周身气势陡然迸发,仿若利剑自鞘中呼啸而出,锋芒凛冽,于虚空之中盘旋舞动。
年羹尧只觉一股寒意自脊背悄然爬上。
皮肤如受冷霜侵袭,生理性地泛起一层鸡皮疙瘩,汗毛倒竖。
那一刻,他仿若置身于幽森丛林,被一双隐匿于黑暗中的危险兽瞳紧紧锁定,每一寸肌肤都本能地感知到迫在眉睫的威胁。
年羹尧心中一惊,不敢相信这股骇人的气势居然是一个十三岁小儿发出来的。
他自然不知道,那是灵压,以及人类对神秘力量的自然恐惧。
年羹尧是臣子,仗着战功与皇帝宠幸,居然昏了头。
见面不行礼就罢了,还反让阿哥给他牵马,已经是大不敬之罪。
弘昭说得没有错,但年羹尧心中就是愤愤不平。
他自认为雍正的皇位都是靠他坐稳的,他可是皇帝的恩人!
连皇上在他面前都要给三分脸面,五阿哥又算什么东西!
可年羹尧今日若不行礼,便是公然藐视皇威。
平日王公见了他,也要主动下马来迎,他还不屑回礼。
因为他们都怕得罪他。
可眼前的五阿哥却半点不惧,他难道不想当太子吗?居然敢对本将军颐指气使!
他就不怕本将军帮扶其他阿哥上位?
年羹尧从未见过哪个阿哥愿意得罪他这样的肱骨之臣,把自己活成“寡人”的。
但五阿哥真要按规矩较真,他还真没办法拒绝。
于是,年羹尧一脸不服气地单膝跪地:“臣,年羹尧,见过五阿哥!”
弘昭还没说起,他就自顾自地站了起来,一把拽过马缰,咧出一个要吃小孩的瘆人笑容,像一条择人而噬的毒蛇:
“五阿哥,请下马!”
他猛地发力,狠狠一拽马颈缰绳!
那马受强力压制,侧翻倒地,轰起一片沙尘,四条腿在空中慌乱地扑腾,发出阵阵惊吓嘶鸣。
而弘昭则看出来年羹尧蓄意使坏,当机立断,如飞燕掠水般踢开马镫,手撑在马背上一个蛟龙腾转大回旋。
顺势一脚迅猛蹬出,如同一柄重锤,精准无误地直击年羹尧胸口。
年羹尧的肌肉记忆让他下意识伸出左手抓住了这袭来一脚的踝骨。
本想将五阿哥如流星锤般甩出去,却不想那力道极为惊人!
他闷哼一声,被这凌厉一脚踹得向后仰倒,重重地砸在地上。
而弘昭则稳稳当当如溜滑板似的,踩在他的胸口上,好似插在土包上的旌旗。
年羹尧胸闷得两眼晕黑,身体没有犹豫,抬臂扫鞭想要把身上的人扫下去,但刚抬手,又被一脚踩了回去。
弘昭踩着他的手臂当台阶走了下来,唇上带着谑笑:
“年大将军真是客气,哪能让你这个大功臣给我当人凳呢?”
众人目瞪口呆,年大将军就这么倒下了?
他们还以为五阿哥是真要客气地把年羹尧扶起来呢,结果,他只是低头看了看自己沾上年羹尧血迹的鞋子:
“况且你这凳子也不干净,脏了我的鞋。”
不,不干净……
这五阿哥是找死不成?年将军统领二十万大军,他怎么敢的!
不怕哪天就莫名其妙死于刺杀吗?
年羹尧翻腾起身,怒火中烧,像要进攻的狮子炸起了毛发,声若洪钟:
“不过出其不意,趁人之危!值当什么好人!再来!”
弘昭脚步未动,只抬手就接住了年羹尧的重拳,他吐出几个字:“倒打一耙。”
后者满心错愕,他能单手压制烈马的力道,在五阿哥身上竟毫无威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