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闻已不算是个人。
秦氏远远看到白虹把他拖上来的时候,像拎着一缕灰扑扑的东西。
头发胡子剃光了,嘴上的伤口被处理过,结了一圈血痂,身体有半边似乎动不了了,被白虹扔在地上的时候,他爬着靠在柱子边坐下,喘息得像个风箱。
秦氏呆若木鸡地看着,走了两步奔过去,按着他软塌塌的半边身子,颤抖着问:“你,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他擅制毒,便有人与他切磋了一二。”温云沐漫不经心地看着徐闻,“徐闻,我这继母是个痴心的,你都这样了,她还愿意救你,想与你远走高飞,她已经把她知道的所有一切都告诉了我,现在该你开口了,你既然不是李皇后和晋王的爪牙,那是谁指使了你,你的党羽还有哪些人,还在筹谋着什么?你若说了,我马上放你们走。”
闻听此言,蜡黄皮肉紧贴着骨头,如骷髅一般的徐闻,深陷的眼坑中忽然燃起了火苗。
徐闻颤巍巍伸出手去,扼住了秦氏的脖子,可是他的力气太小,以至于令秦氏以为这是情人间的爱抚,轻轻握着他的手,放在了自己脸上。
秦氏焦急又心疼,眼中含着泪水,凄凄切切地唤道:“阿闻……”
徐闻缓缓抬起头,目光冷冽如冰,直直地盯着秦氏。
温云沐方才的话,他听得清楚,秦氏这个昏了个头的,把该说的不该说的,一股脑全捅出去了!
徐闻嘴角微微下压,透出一股压抑的怒意,眼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有深深的厌恶和嘲讽。
秦氏对他再熟悉不过,知道他这副神情是气急了,恨她自作主张,可当下这情况,他又硬挺着做什么呢?对于那些贵人来说,他不过是一只蝼蚁罢了。
“白虹,拿纸笔来,让他写。”
纸笔很快摆到了徐闻的手边,他的目光落在纸笔上,目色中闪过一丝讥讽。
徐闻伸出可以动的右手,将纸笔扫了出去,嘴角微扬,露出一抹冷笑,神情尽显轻蔑,挑衅一般抬起头望向温云沐。
秦氏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表情从期待转为失望,最后化作痛苦,“阿闻,事情都到这个份上了,你我都是别人的弃子,还,还忠于他们做什么呢?我和她已经约定,只要你把幕后指使说出来,她就放我们走——”
徐闻转过头,目光如刀般刺向秦氏。
“看来,他并不想与你双宿双飞,他更想要以自己的命,为姚主事搏个未来吧!”
陡然,徐闻表情狰狞,似乎被这句话点燃了怒火,想要说什么,却只能发出几声含糊的低吼。
秦氏被他突然地发作吓了一跳,“姚,姚主事是谁?”
“当真好笑,你掏心挖肺地跟他好了一辈子,难道不知道他本名姓姚,有一妻三子,三子皆通过科举为官,其中老大姚为民在户部做主事,老二是海城县令,老三则在北军军中,是一名校尉,他所做的一切并非为你,而是为了他的家族从此踏上封侯拜相的第一步,就如同温家,家祖选择了在死人堆里厮杀而出,徐闻,不,姚学文选择了攀附贵女、替人干黑活。”
温云沐的话,都是刀子,全部插在秦氏的胸口上。
她这一生,从未如此狼狈过,泪水争先恐后地脱眶而出,她哽咽道:“这都是真的吗?同我好,也是在演戏吗?”
徐闻没有回应,只是冷冷地盯着崩溃中的秦氏。他的眼神中没有一丝动摇,只有冰冷的憎恶,嘴角微微抽动,露出讥讽的笑,仿佛在嘲笑她的天真和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