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拖着行李箱，站在青山村的村口，望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景象，一时间有些恍惚。
十年前离开时，她还是个扎着马尾辫的高中生，如今再回来，已经是个穿着职业套装的城市白领。脚下的水泥路是新修的，路边的老槐树却依然挺立，枝头缀满新绿。
"小满？是小满吗？"
一个浑厚的男声从身后传来，林小满转身，对上了一双深邃的眼睛。那人穿着深蓝色的工装，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他的皮肤被晒成小麦色，眉宇间却依稀可见少年时的轮廓。
"大山哥？"林小满惊讶地睁大眼睛。
陈大山笑了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还真是你。听说林叔病了，我就猜到你该回来了。"
林小满低下头，攥紧了行李箱的拉杆。父亲突发脑溢血住院的消息来得太突然，她不得不辞去城里的工作回来照顾。更糟糕的是，父亲还欠下了一大笔债。
"走吧，我送你回去。"陈大山自然地接过她的行李箱，"村里变化挺大的，你怕是都认不出来了。"
确实认不出来了。记忆中的泥巴路变成了水泥路，路边的土坯房也都翻新成了小楼。只有远处连绵的青山依旧，在暮色中勾勒出温柔的轮廓。
"听说你在城里做白领？"陈大山边走边问。
"嗯，在一家广告公司做策划。"林小满轻声回答，"不过已经辞职了。"
陈大山脚步一顿："为什么？"
"我爸这样，我总不能把他一个人丢在医院。"林小满苦笑，"而且......"她没说完，但陈大山已经明白了。
走到家门口，林小满愣住了。记忆中的老房子破败不堪，墙皮剥落，门框歪斜，院子里杂草丛生。
"这些年林叔一个人住，也没怎么收拾。"陈大山解释道，"你先住我家吧，我家有空房间。"
"不用了......"林小满刚要拒绝，一阵风吹来，老房子的门发出吱呀一声，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
"别逞强了。"陈大山不由分说地提起她的行李箱，"走吧，我妈早就念叨着想见你了。"
陈大山的家是一栋三层小楼，装修得很是气派。林小满记得，十年前陈家还是村里最穷的人家之一。
"大山现在可是咱们村的致富带头人。"陈母拉着林小满的手絮絮叨叨，"开了养殖场，还搞电商，带着全村人一起赚钱。"
林小满惊讶地看向陈大山，后者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就是瞎折腾。"
晚饭很丰盛，都是地道的农家菜。林小满吃着吃着，眼泪就掉了下来。她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这么有家的味道的饭菜了。
"别哭别哭。"陈母连忙给她擦眼泪，"以后就把这儿当自己家。"
夜深人静，林小满躺在客房的床上，听着窗外的虫鸣，久久无法入睡。她摸出手机，翻看着银行发来的催款短信，长长地叹了口气。
第二天一早，陈大山就带她去了医院。父亲躺在病床上，面色苍白，呼吸微弱。林小满握住父亲粗糙的手，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医生说情况不太乐观。"陈大山轻声说，"需要长期护理，费用也不低。"
林小满点点头："我知道。"她擦干眼泪，"大山哥，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你说。"
"我想试试直播带货。"林小满抬起头，目光坚定，"我在城里做策划的时候接触过这个，咱们村的土特产这么好，一定能卖出去。"
陈大山眼睛一亮："这个主意好！我正愁怎么打开销路呢。"
就这样，林小满开始了她的乡村创业之路。陈大山给她腾出了一间办公室，又帮她置办了直播设备。第一次直播时，林小满紧张得手心直冒汗。
"大家好，我是小满......"她对着镜头，声音有些发抖，"今天给大家推荐的是我们青山村的土蜂蜜......"
直播间里只有零星几个观众，林小满却讲得很认真。她讲述着养蜂人的故事，介绍着蜂蜜的营养价值，渐渐地，观众多了起来。
"主播好可爱！"
"这蜂蜜看着不错，怎么买？"
林小满惊喜地发现，订单开始增加了。她手忙脚乱地处理着订单，陈大山在一旁帮忙打包。
"你做得很好。"陈大山由衷地说，"比我想象的还要好。"
林小满笑了，这是她回到村里后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她忽然觉得，也许留在这里并不是件坏事。
然而，就在事业刚刚起步的时候，一个意外的消息打破了平静。陈大山的前女友从城里回来了，而且，她还带来了一个秘密......
"叮咚"一声，手机又收到一条催款短信。林小满深吸一口气，将手机塞进围裙口袋，继续对着镜头介绍手中的山核桃。
"大家看，这是我们青山村特有的野生山核桃，个头虽然不大，但是特别香脆......"她一边说，一边用夹子夹开一个核桃，"听，这个声音多清脆。"
直播间的人数在缓慢上升，已经突破了两百人。林小满注意到评论区有人在问："主播的手怎么这么粗糙啊？"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确实，这段时间天天上山采山货，手掌都磨出了茧子。她笑了笑："因为这些都是我亲自上山摘的呀。每天早上五点起床，走两个小时山路，就为了给大家找到最新鲜的山货。"
评论区立刻刷起了一波"心疼主播"的弹幕。
"主播太拼了！"
"就冲这份诚意，我也要买！"
订单数量开始快速增加，林小满忙得不可开交。这时，陈大山推门进来，手里提着两个保温桶。
"还没吃饭吧？"他打开保温桶，浓郁的鸡汤香味立刻飘了出来，"我妈特意炖的，说你最近太辛苦了。"
林小满心里一暖："谢谢阿姨，也谢谢你。"
陈大山在她对面坐下，帮她整理订单："我看你直播做得不错，要不要考虑扩大规模？村里还有好多特产，像竹笋、香菇、土鸡蛋......"
"我正有这个打算。"林小满眼睛一亮，"不过需要找个帮手，我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
"我可以......"陈大山话还没说完，手机突然响了。他看了眼来电显示，脸色突然变得不太自然。
"我接个电话。"他快步走出房间。
林小满有些疑惑，但很快被新的订单吸引了注意力。等她处理完一批订单，才发现陈大山已经出去快半个小时了。
她走到院子里，听到陈大山在角落里低声说话："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不行，现在不方便......"
看到林小满出来，陈大山立刻挂断了电话。
"谁啊？"林小满随口问道。
"没谁，一个老朋友。"陈大山神色有些慌乱，"那个，养殖场还有点事，我先走了。"
看着陈大山匆匆离去的背影，林小满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她很快把这个念头抛到脑后，因为直播间又来了一个大单。
接下来的几天，陈大山总是神出鬼没的，经常接个电话就匆匆离开。林小满忙着直播，也没太在意。
直到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她正在院子里打包发货，一个穿着时尚的年轻女人走了进来。
"请问这里是林小满的直播间吗？"女人摘下墨镜，露出一张精致的脸。
"是的，您是......"
"我是苏雨晴，陈大山的前女友。"女人微微一笑，"也是"山野之味"公司的市场总监。"
林小满愣住了。她听说过"山野之味"，是城里一家很有名的农产品电商公司。
"我这次来，是想和你谈个合作。"苏雨晴优雅地坐下，"我们公司很看好你的直播风格，想邀请你加入我们。"
林小满还没反应过来，陈大山突然冲了进来："雨晴，你怎么来了？"
"怎么，我不能来吗？"苏雨晴站起身，意味深长地看着陈大山，"还是说，你还没告诉她？"
"告诉我什么？"林小满疑惑地看着两人。
陈大山的脸色变得苍白："小满，其实......"
"其实你父亲欠的债，是欠我们公司的。"苏雨晴接过话头，"而大山，是我们公司的合伙人之一。"
林小满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她看向陈大山，后者低着头，不敢与她对视。
"所以，你接近我，帮我，都是因为......"她的声音有些发抖。
"不是的！"陈大山急切地说，"我是真心想帮你......"
"够了。"林小满打断他，"我需要静一静。"
她转身跑出院子，泪水模糊了视线。原来一切都是谎言，她以为找到了新的方向，却不过是别人计划中的一环。
跑着跑着，她来到了村后的山坡上。这里是她小时候最喜欢的地方，可以俯瞰整个村子。夕阳西下，炊烟袅袅，本该是温馨的画面，此刻却让她感到无比孤独。
"小满！"陈大山追了上来，"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林小满擦干眼泪，"解释你怎么瞒着我，怎么利用我？"
"我没有利用你！"陈大山抓住她的肩膀，"我承认一开始是公司派我来考察你的潜力，但是后来......后来我是真的被你打动了。你那么努力，那么真诚......"
林小满甩开他的手："所以你就一直瞒着我？看着我为了还债拼命，却什么都不说？"
陈大山沉默了。
就在这时，林小满的手机响了。是医院打来的。
"林小姐，您父亲醒了......"
林小满几乎是飞奔着赶到医院的。推开病房门的瞬间，她看到父亲正靠在床头，虽然脸色依然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
"爸！"她扑到床边，眼泪夺眶而出。
林父抬起颤抖的手，轻轻抚摸女儿的头发："小满......对不起......"
"别说对不起，"林小满握住父亲的手，"您醒了就好。"
陈大山站在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进来。林父看到他，眼神突然变得复杂："大山也来了啊......"
"林叔。"陈大山走进来，神色愧疚。
林父叹了口气："你们都坐下吧，有些事情，是时候说清楚了。"
林小满疑惑地看着父亲，又看看陈大山。
"其实，我欠的债，不是欠"山野之味"的。"林父缓缓开口，"而是欠大山的。"
"什么？"林小满震惊地看向陈大山。
陈大山低下头："三年前，林叔想扩大果园规模，找我借钱。我当时刚创业，手头也不宽裕，就找"山野之味"借了高利贷......"
"后来果园遇到虫害，收成不好，我就还不上钱了。"林父接过话，"大山为了帮我，不得不答应"山野之味"的条件，成为他们的合伙人。"
林小满这才明白，为什么陈大山会一直瞒着她。他不是在利用她，而是在保护她。
"那苏雨晴......"
"她是来收购我们的。"陈大山苦笑，""山野之味"看中了你的直播能力，想吞并我们的品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