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沉默的林煜过了许久缓缓说：“或许是没能救下苏月的我；是挖人心眼的我；是睡在鸡屎狗粪里的我；倒在泥泞里的我；更是差点被毒蛇咬死的我。”

“年少时的自己太软弱了，受了委屈不敢去恨别人，只敢去恨我自己。”

林秋笑问道：“所以……在外的出手狠辣是为了掩盖自己内心的软弱？就好像你的敌人并不是他人，而是自己，是年少时懦弱的自己？”

林煜点了点头：‘对，而你，林秋，你就是我封印心魔的一种手段，我的少年意气，全在你身上……’

终于啃完一只鸡腿的林秋点了点头，嘿嘿笑了笑：

“所以你从来没有和这个世界和解，哪怕是身边有了青鸾这样的爱人；李炫和袁青山这样的兄弟；寒芷念这样的老师。你还是没有原谅年少时的自己。”

“合道心中锦绣山河，之所以是心中的锦绣山河，那是因为你对这个人间很失望。”

“或者说是……你对人间的不平事很失望，更是对自己很失望。”

“而你真正的失望，真正的心中有大不平，正是从此刻开始。”

林煜点了点头，看着水幕处笑意嫣然在花田里的红衣小姑娘，她或许……本来该是自己的嫂子。

年少时无比向往书中的江湖，因为身边的两个好朋友曾扬言，要在混沌洲的江湖扬名立万，要劫富济贫，要为那些不能修行的山下俗子扛起一条阳关大道。

正如自己所说，他从苏月死的那一刻，就开始痛恨自己，痛恨自己所在的世界。

林煜双膝跪在地上，张开双臂，五指如钩，仰天嘶吼：“愿生生世世，为苍生，杀尽不平！”

修士立言发宏愿，天地为其放声，日月合鸣，天女散花！

青玉天地外，王府内的梅花如获敕令，纷纷从树上脱落，飞向院子，飞向那一颗青玉棋子，将它围在中间。

众人看着小天地内的一幕，都陷入了沉默，只有青鸾笑眼弯弯的看向林煜所在的方向。

太安城的上空，大雨倾盆，天雷滚动，天下劫云齐聚于此。

黑云压城城欲摧。

远在混沌洲的洛阳城，天空下着暴雨，明明是白天，天空却阴沉的好似黑夜。

李炫双手拄剑，脚边放着一把手枪，静静的坐在一处尸山血海上。

雨水沿着帽檐划下，他嘴里叼着一根烟，雨水打散刚刚吐出的烟圈，让他心情烦闷。

在他身边，坐着一位红衣小姑娘……的虚影，正一脸嗔怪的看着他，好像是在说“你就不能少抽两口”？

李炫伸手接住雨水，搓手清洗手上的血迹。他低头看了看林智那颗大好头颅，还有死不瞑目的大长老，冲地上吐了一口痰。

林家十二位长老，但凡参与了当年那场战斗的长老，今天全部死于李炫剑下、枪下，各个死无全尸。

他要让他们不得好死！

李炫一脚踩碎林智的头颅，转身和林南林烨父女擦肩而过：

“林伯伯，你那些年也曾经虐待过小月和小煜，但是林煜觉得你对他有恩，我不想让他伤心，所以我今天就留你一命，好好活着！”

“有必要的话，我会取你的脑袋！来祭旗！”

在这对父女呆愣在原地，而李炫的身形越走越远。

林南扭头看着这个男人，有一句“喜欢”这么多年都不曾说出口，以后……好像没机会了。

李炫身边飘着的虚影像个顽劣孩童一样对着李炫一阵拳打脚踢。李炫突然哈哈大笑。

“老子今天吓了林家一小跳，小煜，你要吓中土神州一大跳！”

头戴鸭舌帽的少年，走向渡口，返回中土神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