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一群凶神恶煞的汉子,玉书此时显得却是非常淡定,既然逃不过,畏畏缩缩,期期艾艾,苟苟且且,摇尾乞怜反倒让人耻笑。从小见惯了大世面的玉书,血脉里毕竟流淌着武将的热血。因此,不退反进,昂起头来对着方蛟道:“方帮主,你与我父亲的恩怨我也知道一二,可你这样为难我一个弱小的女孩子,不怕江湖人耻笑吗?”
“耻笑?我兄弟不明不白的被你爹做掉了,这么多年我身为一帮之主,却不能为其报仇雪恨,江湖上的耻笑已经够多的了。”方蛟咬牙切齿的回答。
“冤有头债有主,你有能耐去寻我父亲报仇,何苦拿妇孺雪恨。”玉书依旧不依不饶,试图说服对方。
“妇孺,你们这些官宦人家,爬出来个臭虫也比咱们家的狗凶。刚满月的孩子喝的都是咱的血,还谈什么妇孺?”方蛟说话间已经是咬牙切齿。这些年来沧海国官府,对百姓的压榨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更何况两家还有血海深仇在里面。
“就像你说的,你也是知道官家的厉害,你若是伤了我,我爹,我爹……”毕竟还是个孩子,几句场面话说完,见没有打动对方,顿时没了主意,也不知道用什么话来威胁方蛟才好。
“你爹?哈哈哈,我倒是真的怕,我怕他继续当缩头乌龟,躲在背后不肯出来,竟弄些见不得人的手段。”自从方虬出事儿后,黄天禄加倍小心,出门都是前呼后拥,生怕出意外。就算是打压海蛟帮,也从来不会自己出头,而是一切安排军方出手,不留把柄。这就是方蛟所说的见不得人的手段。
“把人带走。”不在乎玉书的反映,方蛟一挥手,示意手下将两个人带下去,准备回帮里再做决断。两名膀大腰圆的汉子,依言走出来,如同抓小鸡一样,各自拎着一人,转身走出屋子外面。也无须防备二人逃走,两个孩子,油滑了一点,不太好抓而已,如今周围都是自己人,还能够跑到哪儿去。
门外院子靠墙的地方,正站着一个人,看见方蛟、邢天星二人走出房间,赶忙满脸谄媚的笑着迎了上去,“帮主,副帮主,还有什么吩咐?”赫然是刚被拖出去的马千鸣。
“好样的,回去到你们香主那里支五十两银子,领着你手下这帮兄弟好好快活快活。哈哈哈哈哈”方蛟的声音里透着得意。
“谢帮主,谢帮主!”马千鸣一边忙不迭的点头哈腰谢着方蛟,眼神却一个劲儿的往邢天星那边瞟。邢天星给李老汉银票的时候他在外面偷眼看到了,以他对邢天星的了解,这事儿绝不会那么简单,一定有后续的安排。果不其然,看见对方的眼神过来,邢天星顺势往屋里瞥了一眼,拿着扇子的右手微微抬起,然后一顿。此时,屋里众人已经先后离开,里面站着的只有李老汉捏着银票呆立在那里。一切恍如一场梦,甚至他自己也不知自己到底做的是对还是错。
就在他恍惚之间,突然一个身影闪了进来,将他从发呆中惊醒了过来。抬眼看去,竟然是那个可恶的马千鸣。“你,你要干什么?”下意识的李老汉将手中的银票往怀里慌乱的塞去。
“呵呵,干什么?连个屁都没放就想白得二百两银票,咱海蛟帮的钱也太好赚了吧!拿来。”马千鸣一脸狞笑的伸出手来。
“这,这是邢帮主给的,你,你要干什么?”李老汉后退了一步,手下意识的捂住胸口。
“别他妈废话,拿来!”马千鸣不想多废话,强前一步抓住了老李头的衣襟。
“你,你敢强抢?你,你,邢帮主,邢帮主,给我做作主啊,邢……”老李头的话语被一个砂锅大的拳头怼了回去。马千鸣身为海蛟帮的旗主,自然是有些身手的,对付一个糟老头子简直不要太简单。一拳挥出,打在了李老汉的面门之上。顿时血花四溅,老李头只觉得天旋地转,一头昏倒在了地上。可怜他在昏倒的那一瞬间还在期望那个邢帮主能够听到他的喊声,给他做主。
马千鸣弯下腰去,身手从李老汉的怀中掏出了那两张还没有捂热乎的银票,又探出手指,在他的鼻口试探了一下,感觉到还有微弱的呼吸,便嘿嘿笑了两声自言自语道:“老不死的名还挺硬。”起身像没事人一样,大摇大摆的走出了房间。千万不要以为他是在担心李老汉的生死,他想的是李老汉若是死了,他便安排人手将尸体拖出去扔进海里。不然留在城里会造成麻烦。普通百姓的性命,在他们眼里比蝼蚁强上一些,但也有限。
当他快步赶上大队人马的时候,方蛟一行已经来到了巷子的尽头,即将转到主路之上。突然方蛟停下了脚步,侧头看了邢天星一眼。之见邢天星也恰好将目光投了过来。众人中他二人的身手最好,也几乎是同时听到巷子里压制着的呼吸声,人数还不少。于是很默契的后退了一步,并示意将玉书二人带到队伍前面,挡在了方蛟,邢天星身前。慢慢的走出了巷子口。
巷外的主路之上静的可怕,连海蛟帮的帮众也感觉到了异样,平时这个时间主路两侧的商铺就算不是人声鼎沸,却总要有些人语之声,而今天,巷子里却是鸦雀无声。事出反常必然有妖。众人不自觉的债诡异的气氛中,握紧了手中的武器,神经也绷得紧紧的。
果然,在主路之上,两侧商铺早早上了挡板,街上看不到一个行人。只有一队排列整齐的兵士,大约百人左右,身穿重盔重甲,前三列半跪在地上,手持上弦的弓弩,后面是一列端着火枪的士兵,在后面则全是持枪的黑甲兵。全都严阵以待的对着巷子口。而队伍的前面站着三人。一人身材魁梧,一副络腮胡子长得潦草,倒是两只眼睛亮的吓人。端坐在一匹通身黝黑的战马之上。那战马也是身经百战,站在人群之中,如一尊铁像,不摇不动,不声不响。战马右侧是一个手持偃月刀的大汉,铁塔一般,站在地上居然和马上的魁梧将军几乎一般高。左侧一个瘦弱的老头是众人之中唯一便服之人,手里居然还拄着一副拐杖,仿佛风一吹就要倒了的样子。
看到对方的阵容,方蛟心头不由一紧,来的不是别人,骑马的正是黑石城的城主兼千总黄天禄,那铁塔一般的大汉是他的亲卫,小巨灵万重山,而那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老头,则是江湖上以智计着称的病诸葛,葛玄机。据说当年他得罪了一个江湖上的大佬,走投无路之下只能投靠朝廷,如今辗转到黄天禄军中担任参军,深受黄天禄器重。私下里二人先交更是亲密,据说黄天禄的独女正是拜在他的门下。看来黄天禄此次是倾巢而动,不留后手了。回头看一眼身后跟着几十个兄弟,方蛟的心更凉了。
若说是江湖上打个群架,这群兄弟肯定是没问题的,但如果双方对垒摆出阵式,刀枪相见,莫说是这些兄弟,就是一对一自己一方也不是对手。这些年来之所以能够和黄天禄斗个你来我往,不过是因为海蛟帮门下兄弟众多,而且平日里分撒的极广,又与各大海上势力有着错综复杂的关系。与官方是你进我退,你退我攻,玩拉锯战才得以生存。黄天禄也试过集中兵力突袭过海蛟帮,但过不了多久便会死灰复燃,加倍报复回来。如同打不死的小强一样。因此,后来也就默认了那种背地里相互暗算的江湖套路。
若是平时黄天禄集结兵力想要围堵方蛟,那一边早就得到消息,必然是扑空的结果。但今天不一样了,方蛟将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了抓捕黄天禄女儿的身上,完全没有料到,丢了女儿的黄天禄居然还会集结人马对自己搞偷袭。心中不由暗暗叫苦,“莫非那小丫头是黄天禄丢出来的诱饵。”想到这里,方蛟心里彻底一凉,若真的是那样,今天恐怕是十成十的要死在这里了。心头不由升起一阵英雄末路的惆怅。
而一旁的邢天星明显感觉到了方蛟的心态,不由暗道一声不好。于是咳嗽了一声,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一拱手道:“黄大人,这是什么意思?”这些年来以他作为海蛟帮的智囊,与病诸葛过招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双方算是不分伯仲互有胜负,对于病诸葛和黄天禄的为人,行事风格也算是比较了解,话说最恨你的敌人很有可能是最懂你的人,这话说的没错。以他对那二人的了解,是断然不会抛出黄天禄女儿作为诱饵的。此时的阵式,必然有蹊跷。看清了事情的本质,问题就好解决了,若不是刻意为之,那么对方必然还是救人为主,因此,自己一方也不算是两手空空,还是握着一枚沉甸甸的筹码的。只要方蛟和自己二人脱出了包围圈,外围海蛟帮的兄弟也定然都到了,那个时候,黄天禄想要奈何二人也是无能为力了。所以,当下的关键是要让对方投鼠忌器,用人质换自由。这一局双方算是打了个平手。
不得不说,邢天星分析的却是有道理。猜测的也是八九不离十。本来黄天禄是广撒人手寻找女儿的下落,但怎奈在打听消息这方面,军方也好,官方也罢确实不如海蛟帮来的快捷。在海蛟帮已经锚定目标将玉书二人追得上天无路遁地无门的时候,黄天禄的人还在像无头的苍蝇一样,满城搜寻呢。也难怪,这年头官府的人也确实不受百姓待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