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村的路标在暮色中歪斜着,柏油路到这里断了头,化作一条布满碎石的小径蜿蜒进山。陆明把相机包往上提了提,帆布肩带已经被汗水浸透,在灰蓝色衬衫上洇出深色痕迹。七月的晚风裹挟着燥热,掠过路旁疯长的野艾蒿,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村口的老槐树下蹲着个抽旱烟的老汉,烟锅里的火星在渐浓的暮色里明明灭灭。陆明刚要开口问路,老汉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烟杆敲在青石板上"当当"作响:"后生,这辰光进村?"
"大爷,我是民俗杂志的摄影记者。"陆明掏出记者证,"听说青石村有百年历史的石雕群......"
"石雕?"老汉猛地站起身,烟袋锅里的烟灰簌簌落下,"东头祠堂后面那些?使不得!"他布满血丝的眼珠凸出来,"日头落了山,那些石头活物要醒的!"
陆明刚要再问,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铜锣声。暮色中窜出十几个村民,人人手里攥着竹扫帚,正在驱赶什么。待人群近了,陆明才看清被围在中间的竟是只公鸡——那鸡足有半人高,黑羽泛着诡异的青紫色光泽,鸡冠红得像是要滴血。
"血冠鸡!血冠鸡现世了!"老汉突然怪叫一声,烟杆"当啷"掉在地上。村民们闻言愈发疯狂,扫帚雨点般砸向公鸡。那畜生却不躲不避,歪着头用血红的眼珠盯着陆明,突然张开喙——
"咯咯咯!"
陆明浑身血液瞬间凝固。那分明是女人的笑声,尖利中带着哭腔,在渐暗的天色中层层荡开。等他回过神来,村民和公鸡都已不见踪影,只剩几片黑羽在暮风里打转。
"后生,这村里不干净。"老汉佝偻着背往村里走,影子被夕阳拉得老长,"你要拍石雕,明日赶早。记住,见着黑羽红冠的鸡......"后半句话被暮色吞没,陆明只看见老汉枯槁的手在胸前画了个古怪的符号。
祠堂墙根下,陆明借着月光调试相机参数。晚九点的青石村死一般寂静,连声虫鸣都听不见。镜头扫过那些半人高的石雕,都是公鸡造型,只是每只鸡的喙都被人为敲断了,断面还残留着暗褐色痕迹。
取景器突然闪过一抹猩红。陆明浑身一颤,缓缓移动镜头——东南角的石雕群中,赫然立着一只活公鸡!月光下,它漆黑的羽毛泛着金属光泽,鸡冠红得妖异,正是傍晚见过的那只。
冷汗顺着脊椎滑下。陆明屏住呼吸按下快门,相机却发出"咔嗒"空响。等他抬头再看,石雕群里哪有什么活鸡?只有最中央那座石雕的断喙上,凝着一滴新鲜的血珠。
"陆记者?"沙哑的女声在背后炸响。陆明猛地转身,差点撞翻三脚架。月光下站着个蓬头垢面的妇人,怀里抱着个褪色的公鸡布偶,布偶眼睛处缝着两枚铜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