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慕白惊醒时身在诏狱,青玉裂痕中不断涌出黑雾。隔壁囚室传来张秀才的狂笑:"你以为玄真子真是道士?那是二十年前被斩的妖僧圆觉!"笑声戛然而止,化作骨骼碎裂的脆响。
灵隐寺藏经阁,林慕白裹着破衲衣,在《法华经》夹页里发现半张泛黄纸笺。墨迹与殿试考卷如出一辙,记载着景泰年间秘闻:妖僧圆觉为求长生,将魂魄封入青玉,借贪嗔痴念夺舍重生。
窗外忽起梵唱,当年破庙里的玄真子正在扫落叶。老僧禅杖轻点青石,裂缝中浮现出林慕白的一生——劫匪是王侍郎派的家丁,殿试主考官饮过妖僧供奉的佛茶,就连那方会吸墨的砚台,都是前朝镇魔殿的础石所制。
"施主且看。"玄真子挥帚扫过积水,倒影里显现张秀才溺毙江中的尸身,怀中龙虎山符纸化作青玉碎屑。原来王侍郎重金求购的并非宝玉,而是要借青玉煞气掩盖漕船贪腐,却反被玉中邪祟吞了魂魄。
林慕白跪在大雄宝殿前,掌中玉粉随风散入香炉。炉灰腾空化作金蝶,掠过他二十年来走过的每一处泥淖:贡院墙根青苔变成朱砂,翰林院墨迹凝作白骨,吏部值房的阴翳里伸出无数血手。
方丈将扫帚递给他时,檐角铜铃正响起当年破庙的风声。第一帚扫去玉粉残痕,露出青石板本相;第二帚扫落银杏枯叶,显出血书《金刚经》;第三帚未落,山门外传来新科状元游街的锣鼓声。
"居士可知这石板来历?"玄真子指着地上水痕,"这是圆觉和尚的镇魔碑,被香客踩踏百年,反倒磨去了"我相人相"。"
林慕白望向功德池,池中倒影再无青玉轮廓。昨夜捡回的银杏叶躺在经卷间,叶脉竟自行拼成"应无所住而生其心"。晨钟乍响,惊飞满树昏鸦,二十载宦海原是大梦一场。
十年后的清明,灵隐寺来了位布衣书生,因字迹潦草被逐出贡院。小沙弥见他蜷在碑亭发抖,递去半块温热的素糕。
"小施主眉间有光,可要听个故事?"扫地的灰衣僧人拂去《镇魔碑记》上的尘埃,碑文沟壑里渗出清泉,"你看这水痕像不像"慕"字?"
山雨忽至,书生怀中掉出半枚残玉。泉水流经玉面,显出血色咒文,转眼又被雨滴打成碎珠。扫地僧的笑声混在雨声中,惊起廊下避雨的青鹭,振翅时抖落的水珠正巧敲响檐角铜铃。
暮色染红飞来峰时,书生握着残玉走向后山。涧水冲刷着石刻,隐约可见"林慕白"三字,却在一阵山风中化作"本来无一物"的偈语。月光漫过千佛岩,照见百年前妖僧刻在石壁的诅咒,早已被扫帚磨成"何处染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