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拍打着青石板路,周怀安隔着玻璃柜台盯着那枚玉璧。玉色青白,内里洇着蛛网般的暗红血丝,在台灯下竟似活物般缓缓游动。送来玉璧的老头浑身湿透,袖口滴着水,却说这玉是从干爽的木匣里取出来的。
"周老板,这物件您给掌掌眼。"老头咧开嘴,缺了门牙的牙床泛着青黑,"祖上传下来的,说是明代将军墓里的陪葬。"
周怀安接过鹿皮手套,指尖刚触到玉璧便打了个寒战。阴冷顺着指骨往上爬,像条蛇钻进心窝。他强作镇定翻转玉璧,背面刻着八个篆字:血债血偿,永世不休。那些暗红纹路突然聚成一团,在玉璧中心凝成个模糊的人脸。
"咚——"远处钟楼传来子时的报时声。老头不知何时退到门边,蓑衣上的雨水在青砖地面晕开大片水渍,"价钱您看着给,这玉...该换主了。"话音未落,人已消失在雨幕中。
第二日周怀安就发起低烧。体温计水银柱停在35度,呵出的白气在镜面凝成霜花。夜里总听见女子啜泣,睁开眼就见帐顶飘着团灰雾,隐约是个穿嫁衣的人形。更骇人的是玉璧上的血丝日渐浓重,今晨竟在锦盒里渗出暗红水珠。
"您这症状..."巷尾算命的老瞎子捏着铜钱手串,"怕是沾了阴玉。血沁入骨,怨气缠身,七日之内必遭横死。"话音未落,柜台上的玉璧突然"咯"地裂开道细纹,惊得笼中画眉扑棱乱撞。
周怀安翻出父亲临终前给的桃木匣。褪色的族谱里夹着张泛黄信笺,字迹被水渍晕染大半:"...周氏世代守玉人...落魂村...将军墓..."他盯着地图上被朱砂圈住的山村,掌心那道自小就有的月牙形胎记隐隐发烫。
山道在雾霭中时隐时现,三轮车夫说什么也不肯再往前。"周老板,落魂村二十年前就没人住了。"车夫攥着车把的手背青筋凸起,"那场山洪...整村百来口子,连祠堂带祖坟全埋进泥石流里了。"
周怀安踩着腐叶深一脚浅一脚往上爬。老鸦在枯枝间扑簌簌飞过,带起阵阵腥风。转过山坳,豁然见残垣断壁间立着半截牌坊,"贞烈流芳"的匾额斜挂蛛网。正是族谱上画的周氏宗祠方位。
祠堂后墙竟完好无损。供桌上积着三指厚的灰,灵牌东倒西歪,唯有一块乌木牌位端立中央。周怀安抹去浮尘,心跳陡然加快——牌位正中赫然刻着"周氏第七代守玉人怀安之位",而落款日期竟是三十年前。
"原来我早该是个死人。"他苦笑着推开吱呀作响的厢房门。床榻下露出半截铁箱,锁头早已锈蚀。箱中羊皮卷记载着惊悚往事:明宣德年间,周氏先祖随征南将军屠麓城,十万百姓血染沧江。将军暴毙后口含玉璧下葬,周家奉命世代镇守...
窗外忽起阴风,卷着纸钱拍在窗棂上。周怀安摸出贴身佩戴的玉璧,惊觉血丝已爬满整块玉面。恍惚间听见金戈铁马声,无数焦黑手臂从地底伸出,腐烂的面孔嘶吼着"还我命来"。他踉跄后退,后腰撞上硬物——竟是口描金漆的柏木棺材。
"小友印堂发黑,恐有血光之灾啊。"沙哑嗓音在身后响起。周怀安猛地转身,见个邋遢老道倚着门框啃鸡腿,道袍上油渍斑斑,腰间葫芦却泛着幽幽青光。
老道指尖在玉璧上划出道金痕,血丝顿时如活物般扭曲挣扎。"将军怨魂借十万亡灵气养玉,如今玉已成精。"他盯着周怀安掌心的胎记,"唯有周家血脉能解此劫——子时携玉入墓,以心头血祭玉,或许能超度怨灵。"
残月被乌云吞没时,周怀安站在塌陷的墓穴前。玉璧在掌心突突跳动,像颗将死的心脏。他按老道教的法子咬破中指,血珠滴落的瞬间,地面轰然塌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