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绵绵的傍晚,张铁牛蹲在自家门槛上磨刀。这把祖传的杀猪刀足有小臂长,刀背厚实,刀刃被磨得雪亮,映着天边最后一丝霞光,竟泛着淡淡的血色。
"叮——"刀身突然发出细微的嗡鸣。
张铁牛的手顿了顿。爷爷临终前说过,这刀是光绪年间太爷爷从龙虎山道士手里得的,刀柄用的雷击桃木,刀身刻着镇邪符文。每逢阴气重的时候,刀刃就会无风自动。
院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李二柱浑身湿透闯进来:"铁牛哥!快去我家看看顺子!"他裤腿上沾着泥浆,嘴唇发青,"孩子晌午从后山回来就高烧不退,刚刚...刚刚把家里养的鸡都咬死了!"
张铁牛抄起磨刀石旁的粗布裹住杀猪刀,跟着李二柱往村西头跑。路上雨越下越大,砸在青石板路上噼啪作响。离着老远就听见李家院里传来野兽般的嘶吼,混着女人惊恐的哭喊。
"让开!"张铁牛撞开围观的村民。堂屋里,十二岁的顺子被拇指粗的麻绳捆在枣木椅上,眼白上翻,嘴角还挂着鸡毛。椅子腿深深陷进泥地里,随着孩子的挣扎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造孽啊..."王神婆握着桃木剑缩在墙角,发髻散了一半,"这是撞了百年的老黄皮子!"话音未落,顺子突然暴起,麻绳应声而断。孩子佝偻着背,指甲暴涨三寸,冲着张铁牛咽喉抓来。
"锵!"裹刀布应声撕裂。杀猪刀出鞘的瞬间,满屋烛火齐刷刷变成幽绿色。顺子发出凄厉尖叫,像被烙铁烫到似的缩回角落。刀身上的暗红锈迹此刻泛着血光,那些蝌蚪状的符文竟如活物般游动起来。
张铁牛握刀的手微微发抖。二十年前他接过这把刀时,爹说过杀生刃沾了千万牲畜的怨气,是至凶之物,也是至阳之器。此刻刀柄滚烫,仿佛有电流顺着虎口往心口钻。
"取黑狗血!"王神婆突然尖叫。门外看热闹的赵老六忙不迭拎来条黑狗,刀光闪过,腥热的血泼了顺子满头满脸。趁那东西惨叫的功夫,张铁牛一个箭步上前,刀背重重拍在顺子天灵盖上。
"啊——!"非人非兽的嚎叫震得房梁簌簌落灰。一团黑雾从顺子七窍涌出,在空中凝成个佝偻老头模样,绿莹莹的眼睛盯着杀猪刀:"张家的刀?"声音像是砂纸磨铁锅,"当年你太爷爷坏我修为,今日就拿你这小辈补上!"
黑雾裹着阴风扑来,张铁牛横刀格挡。刀刃触到雾气的刹那,符文中迸出金红火星,烫得那老鬼惨叫后退。王神婆趁机撒出把朱砂,在空中燃起幽蓝火网。
"砍他脐下三寸!"老太婆嘶声喊道。张铁牛瞅准黑雾翻腾时露出的暗红斑痕,杀猪刀带着二十年宰杀牲畜的煞气劈下。刀锋过处响起裂帛之声,老鬼身形骤然溃散,化作满地腥臭的黑水。
顺子软软倒地,额头上赫然印着个暗红的刀纹。张铁牛拄着刀大口喘气,这才发现刀身上多了道细如发丝的裂纹。屋外惊雷炸响,雨幕中隐约传来不甘的咆哮:"等着...张家的小子..."
日子一天天过去,顺子慢慢康复,那额头上的刀纹却怎么也消不掉,成了他独特的印记。张铁牛的生活也回归平静,只是那把有了裂纹的杀猪刀,被他小心收在柜子深处,轻易不再示人。
然而,表面的平静下,暗潮在悄然涌动。张铁牛发现,每当夜深人静,自己总会梦到一个模糊的身影,浑身散发着血腥气,在黑暗中对着他狞笑。醒来后,他总觉得脑海中多了些不属于自己的欲望,对鲜血和杀戮的渴望在心底隐隐作祟。
他知道,这是刀中封印的千年猪妖魂魄在搞鬼。那道裂纹,让封印出现了松动,猪妖的力量开始渗透出来,侵蚀他的心智。为了寻找补刀之法,张铁牛开始四处打听,走访周边的道观和寺庙,却始终一无所获。
与此同时,顺子在那刀纹的影响下,身体和心性也发生着微妙的变化。他变得力大无穷,对邪祟之气格外敏感,常常能看到一些常人看不到的东西。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对那把杀猪刀和张铁牛的故事也越发好奇,缠着张铁牛讲述了一遍又一遍。
时间一晃,十八年过去。顺子已经长成了一个健壮的青年,那额头上的刀纹在岁月的沉淀下,竟隐隐散发着微光。而张铁牛,在猪妖魂魄的侵蚀下,身体和精神都大不如前,脸上总是带着疲惫和痛苦的神情。
这一年,村子里突然又怪事频发。先是牲畜莫名死亡,死状惨烈,接着村民们开始做噩梦,梦到一个巨大的黑影在村子里徘徊,所到之处,皆是血腥和死亡。张铁牛知道,更大的劫难来了,而这一切,都与那把杀猪刀和封印的猪妖有关。
一天夜里,张铁牛把顺子叫到跟前,将那把布满裂纹的杀猪刀拿了出来。刀身依旧散发着淡淡的煞气,只是那裂纹,已经蔓延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