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天启年间,苏州府的街巷弥漫着江南特有的温润气息。在城的一隅,住着一位名叫周明德的穷书生。他自幼丧父,与母亲相依为命,日子虽清苦,却也守着读书人的本分,一心向学,期盼有朝一日能考取功名,让母亲过上好日子。
这一年,苏州城的夏天酷热难耐,三伏天的日头仿佛要将大地烤焦。周明德的母亲却在此时染上了严重的咳疾,寻遍了城中的大夫,都不见好转。有一位郎中说,要用坟头艾草做药引,或许能缓解病情。
周明德望着病榻上虚弱的母亲,咬了咬牙,背着药篓往城西乱葬岗方向走去。汗水顺着他的脖颈不断滑落,浸湿了粗布衣衫,在青石板路上留下深色的痕迹。
转过一道斑驳的影壁,一座荒废多年的宅院出现在他眼前。门楣上“沈园”二字被藤蔓缠绕得只剩半边,透着一股阴森的气息。他记得母亲曾说过,二十年前沈家满门暴毙,这宅子便成了鬼宅,无人敢靠近。可如今为了母亲的病,他别无选择,只得硬着头皮往里走。
庭院中杂草丛生,荒芜不堪。就在他四处寻找艾草的时候,一株白牡丹吸引了他的目光。这株牡丹开得极为妖异,七层花瓣薄如蝉翼,在微风中簌簌颤动,花蕊泛着珍珠般的光泽,仿佛散发着一种神秘的力量。周明德鬼使神差地走上前去,折下了一枝。
就在他折下花枝的瞬间,奇异的事情发生了。花瓣上竟然凝出了露水,而且这露水顺着茎秆倒流回了根部。周明德的心猛地一紧,一种莫名的恐惧涌上心头。他赶忙用帕子裹了花枝,揣进怀里,匆匆离开了荒宅。
当夜,周家的西厢房飘起了一股异香。周明德将牡丹插在缺了口的青瓷瓶里,月光透过窗棂洒在花瓣上,竟隐约显出人脸的轮廓。他揉了揉眼睛,再看时,那花苞已然合拢,像是睡着了一般。
第二日鸡鸣时分,奇迹发生了。周母的咳嗽声竟轻了许多,精神也明显好了起来。更让他们惊讶的是,米缸里不知何时多了半缸新米,墙角的破陶罐里叮叮当当滚出十几个铜板。周明德疑心是牡丹在作怪,于是夜里守着花枝打盹。
三更梆子响时,他迷迷糊糊中看见花茎上渗出猩红的汁液,顺着瓷瓶淌到桌面,蜿蜒成“莫贪”二字。周明德大惊,想要叫醒母亲,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待他回过神来,那汁液和字迹已然消失不见。
然而,周母却并没有把这警告放在心上。自从牡丹进了家门,她的咳疾逐渐痊愈,儿子在私塾得到的束修也多了起来。日子一天天好起来,周家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日,周母心血来潮,剪了片牡丹叶泡茶。叶片入水即化,茶汤泛起金丝,散发出诱人的香气。周明德想要阻拦,可周母已经仰脖喝尽,还笑着说:“怕什么?这是神仙赐的富贵,不取反受其咎。”
周明德见母亲如此,心中隐隐不安,却又无法劝阻。随着时间的推移,周家的财富越来越多,他们搬离了原先破旧的居所,住进了新宅,檐下还挂着“积善之家”的匾额。然而,那株牡丹却越长越怪异,原先雪白的花瓣渐渐染上了血色,茎秆上也生出了倒刺。
周明德几次想要将牡丹移栽到别处,可每当铁锹刚碰到土,就会听见女子幽幽的叹息声,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哀怨。他心中愈发恐惧,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转眼到了重阳,城中一片热闹景象。这夜,暴雨倾盆而下,电闪雷鸣。周明德被雷声惊醒,他起身走到窗前,想要关上窗户。就在这时,他看见窗外立着一个红衣女子。
女子长发如瀑,发间簪着一朵白牡丹,裙摆滴着水,赤足踩在青砖上,每走一步,青砖上便腾起一缕白烟。“周公子,”女子的声音清脆悦耳,却又透着一股冰冷的气息,“令堂今日又折了我三片叶子。”
周明德顿时冷汗涔涔,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他想起前日药铺掌柜出二十两银子买牡丹叶,母亲竟背着他偷偷卖了。他想要开口解释,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说不出话来。
“周公子,你可知道,这牡丹为何会在你家?又为何会给你家带来富贵?”女子缓缓走近,目光直直地盯着周明德,眼中满是哀怨。
周明德颤抖着声音说:“还请姑娘明示。”
女子冷笑一声:“二十年前,你母亲为了谋取沈家的财富,害死了我的主人。我本是沈园的守护花灵,为了报仇,我一直在寻找机会。那日你闯入荒宅,折下我的花枝,我便附在了这牡丹之上,本想慢慢折磨你们,没想到你们却如此贪婪。”
周明德大惊失色,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母亲竟然是这样的人。他想起母亲平日里佩戴的血玉扳指,那扳指颜色鲜红,透着一股诡异的气息。此时,他忽然发现女子手腕上有青紫的勒痕,与母亲血玉扳指的形状竟极为相似。
“这血玉扳指,是你母亲从我主人手上抢来的吧?”女子看出了周明德的疑惑,冷冷地说,“当年,我主人待你母亲不薄,可她却恩将仇报,勾结外人害死了沈家满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