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梧桐巷的周家老宅,在暮春细雨的笼罩下,宛如一幅被岁月浸湿的水墨画。檐角的铜铃在风中摇曳,发出的声响好似幽咽的叹息,诉说着这座老宅不为人知的过往。
柳氏,绸缎庄少东家周明德的发妻,此刻正倚着雕花木窗,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雨水顺着青灰瓦当滑落,形成一道道珠帘,模糊了她的视线,却无法模糊她满心的哀怨。“少奶奶,该喝药了。”丫鬟春杏捧着黑漆托盘,轻声说道。药碗里升腾起的热气,在菱花镜前氤氲开来,映出柳氏那憔悴不堪的面容。
柳氏看着镜中自己蜡黄的脸,眼中满是绝望与愤怒。她猛地抄起梳妆台上的玉簪,朝着镜面掷去。“哐当”一声,裂纹如蛛网般在镜面上迅速蔓延。“喝什么药?治得好心疾,治得好那没良心的吗?”她剧烈地咳嗽着,月白中衣下嶙峋的肩胛骨仿佛随时都会刺破衣料。“说什么城西清净适合养病,分明是要给那戏子腾地方!”
春杏吓得脸色苍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药汁泼洒在青砖地上,蜿蜒如蛇。这时,廊下传来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柳氏猛地起身,发间的银步摇撞出细碎的清响。门帘掀动,一股潮湿的风灌了进来,一个面生的小厮垂首立在门外:“少爷说雨季将至,让少奶奶搬去西厢房住。”
柳氏听后,身体一僵,踉跄着后退,不小心撞翻了脚边的铜盆,绣鞋浸在冷水中,她却浑然不觉。她记得西厢房挨着那口被封死的古井,去年清明扫墓时,周明德曾无意间提起,井里淹死过周家先祖的妾室。
当夜子时,万籁俱寂,唯有雨滴敲打瓦片的声音。柳氏裹着绛红斗篷,独自站在西厢房门前。斑驳的门板上贴着一张褪色的黄符,朱砂绘制的咒文在雨水的浸泡下已然模糊难辨。她盯着那符纸,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伸手便要去撕。春杏见状,急忙冲上前,死死拽住她的衣袖:“这符纸贴了三十年了,老夫人临终前千叮万嘱不能动啊!”
“我倒要看看是什么腌臜东西!”柳氏冷笑一声,指甲用力一扯,“刺啦”一声,符纸被划破。刹那间,阴风平地而起,檐角的铜铃疯狂作响,声音尖锐刺耳,仿佛无数冤魂在嘶喊。井台的石缝里,渗出汩汩黑水,散发着一股腐臭的气息。
后半夜,柳氏突然发起了高热,整个人昏昏沉沉。朦胧间,她听到床帐外传来环佩叮当的声音,清脆却又透着几分诡异。她费力地睁开眼,却看到原本放置在案几上的那只古老的檀木匣子,此刻正缓缓打开。匣子中,一道幽绿的光缓缓升起,竟是一只精美的翡翠簪子。
簪子的翠色在黑暗中闪烁着妖异的光芒,更诡异的是,簪子的一端,竟缓缓滴下黑色的液体,落在地上,发出“滴答”的声响。柳氏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想要呼喊,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发不出半点声音。
就在这时,那只翡翠簪子竟缓缓飘浮起来,在半空中旋转着,越转越快。突然,簪子直直地朝着柳氏射来,速度之快,让她根本来不及躲避。就在簪子即将刺中她的瞬间,柳氏猛地惊醒,大汗淋漓,心口还在突突地跳着。
她大口喘着粗气,目光下意识地看向案几,那只檀木匣子竟然真的打开了,里面静静躺着那只梦中所见的翡翠簪子。柳氏惊恐地看向帐外,月光如水,洒在屋内,却透着一股彻骨的寒意。
春杏听到动静,举着灯匆匆赶来。看到簪子的那一刻,她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手中的灯盏险些掉落:“这……这是前清样式,库房登记册里记着,是……是当年投井那位姨太太的陪嫁。”
次日,周明德破天荒地来到了老宅。柳氏看到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扑上去攥住他的衣袖:“这宅子不干净!昨夜……”话还未说完,便对上了丈夫嫌恶的眼神。“你若是疯了,我便送你去白云观静修。”周明德甩开她的手,转身离去。柳氏瘫坐在地,望着那只在阴影里幽幽发绿的翡翠簪子,泪水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