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剑光如虹,斩断的藤蔓却渗出星砂。沈墨闷哼一声,同命咒的红痕突然灼烧起来,她这才惊觉那些藤蔓竟是咒力的具象。腐土中钻出更多白骨,每一具都穿着药王谷弟子的服饰,空洞的眼窝里开出血色桃花。
"用这个。"沈墨将青铜灯塞进她手中,自己徒手抓住最粗的藤蔓。星砂顺着伤口渗入经脉,他额间浮现出锁链状的金纹,那是十万冤魂的印记在压制同命咒的反噬。
陆昭指尖轻点灯芯,八百年前的记忆随星火绽放。她看见沈墨在暴雨中雕刻桃木簪,刻刀每深入一分,同命咒的锁链便在他灵台上多绕一圈。原来早在那时,他就将自己化作困住谷主野心的囚笼。
灯焰暴涨的刹那,百草鼎发出悲鸣。缠绕其上的藤蔓寸寸断裂,露出鼎内蜷缩的魂体——竟是沈墨消散在往生阵中的一魄。陆昭的剑气扫过鼎身,朱砂绘制的傀儡符应声而碎,那缕残魄化作流光没入沈墨眉心。
月华穿透云层时,古桃树轰然倒塌。沈墨倚在树根处喘息,同命咒的红痕褪成淡粉色。陆昭跪坐在他身侧,发间桃瓣落在染血的衣襟上,恰似当年他亲手簪上的那朵。
"你早知朱砂痣是阵眼?"她轻触他额间金纹,指尖沾着未干的血迹。沈墨捉住她的手按在胸口,心跳透过单薄衣衫传来,与她的脉搏渐渐同频。
"九百次轮回,足够学会很多事。"他低笑,气息拂过她耳畔,"比如怎样骗过天道,再比如......"未尽的话语隐在突然贴近的体温里,陆昭的惊呼被夜风揉碎,青铜灯从她松开的指间滑落,滚入满地桃瓣。
星砂在草叶间流淌,照亮两道交叠的身影。沈墨的吻落在她腕间红绳时,十万冤魂的哀嚎终于彻底沉寂。陆昭望着他睫上沾染的星芒,忽然明白这九百世执念从不是负担,而是深埋地心的岩浆,终会在破土那日化作漫山桃夭。
东方既白时,沈墨将桃木簪重新簪入她发间。断裂的簪身被星砂修补,裂缝中嵌着细碎金芒,像是将破晓的天光裁了一缕封存其中。
"该去寻剩下的魂魄了。"他起身拂去衣上落花,掌心星砂凝成罗盘。陆昭却握住他袖角,目光落在古树倒塌处——腐土之下,半卷残破的羊皮纸正泛着青光。
展开的瞬间,两人瞳孔骤缩。泛黄的纸页上,药王谷主的笔迹勾勒出往生阵全貌,而在阵法核心的位置,赫然画着陆昭的命盘。最下方一行小字渗着血渍:以魂饲阵,千世不绝。
沈墨的指节捏得发白。羊皮纸突然自燃,灰烬中浮出谷主最后的狂笑:"好徒儿,你猜这九百盏灯里,还锁着多少片她的魂魄?"
桃林深处传来玉铃清响,三十六盏青铜灯自虚空浮现。每盏灯芯都囚着一点幽蓝萤火,映出陆昭九百世轮回中破碎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