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黎砚的质问,程明姝先是一愣,而后忍不住轻笑出声,“黎小太医,这绝子汤并非本宫要喝。”
清孱的声音若竹林山间一泓清凉泉水,能抚平躁动的心绪。
黎砚上前的脚步一顿,脸上瞬间泛起一抹红晕,那红晕从脸颊一直蔓延到耳根,他有些窘迫地垂下头,双手不自觉地握了松,松了握。
他还是不太放心地问:“当真?娘娘莫要诓微臣。”
程明姝看着他这副模样,眼里的笑意更深,似是觉得他的反应可爱得紧。
她微微抬起下巴,再次郑重地点了点头,说道:“自然是真的,本宫何时骗过你?”
黎砚想了想,又向前走了几步,靠近她,再次追问道:“此事关乎重大,还望娘娘能如实告知,这绝子汤到底是给谁准备的?”
他这架势倒有几分逼迫的意味,可若是不回答他,程明姝想要再弄绝子汤,便更为棘手了。
她幽幽叹了口气,摇首无奈说道:“你是不信我?我不会用它做伤天害理之事。”
她软了语调,嗓音里还裹着被误解的淡淡委屈。
黎砚被她反问,不禁一怔,他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却一时之间不知如何作答。
就在这短暂的沉默间,程明姝另起了一个话头:“上次张采女一案,我承认与我有关,但并不是我动的手。说来,我还未曾好好谢过你,只是一直寻不到恰当的时机,如今总算是有了机会。”
她的面露感激,眼波盈盈,“黎太医,谢谢你的出言相助。”
黎砚心中一动,原来他的直觉没有出错,张采女之死的确与明姝姐姐有关。
听见明姝姐姐的道谢,他好看的眉头蹙在一起,心中纠结万分。
当时在永宁宫他看得出来,明姝姐姐是想尽快结案,于是他才说出那番话,佐证了张采女是自尽,如今想来并非如此简单。
他是医者,本应救死扶伤,张采女不是因他而死,但她死因蒙冤也算是与自己有两分因果……
黎砚像站在无边无尽的迷雾之中,寻不到出路,他抬头想从明姝那里寻到指引,却见她眸光温和沉静,有感激、有平和,却无一丝纠结。
她变了好多,与昔日的邻家娘子截然不同了……
漫长的沉默里黎砚投来的那一抹纠结目光,让程明姝瞬间明白,他的内心所想。
果然张采女一案对他的影响不小,但她已经没有退路可言了。
程明姝低垂眼眸,纤长浓密的鸦睫在洁白眼睑投下阴影,看不清她眸里的情绪,但唇边的笑意依旧存在,只不过多了几分难言的苦涩。
“连你也不信我了么……”
她的轻轻一言让黎砚愧疚得几乎无法呼吸,“明姝姐姐,我不是不信你。”
程明姝抬首,面上毫无异样,但眼尾的湿红出卖了她。
“黎太医,不必多说,我知晓了,今日耽搁黎太医了。”
疏离的称呼让黎砚心如刀割,他不想走的,脚下仿若生了根。
他在一瞬间明悟,经过全家灭门的劫难,又有谁能一成不变呢?
况且,他早在心底决定要帮她,如今又何必多问这些缘由?
他微微叹了口气,是在无声责怪自己多余的犹豫,“明姝姐姐,你误会我了,我不是不信你,只是那绝子汤算是宫廷禁药,无论你服用与否,只要经手,就有可能招惹是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