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沉甸甸在压在紫岚山行宫。
一次意外走水惊醒了行宫的千万盏灯火,今晚注定是场不眠夜。
飞鹭花洲被烧毁,姝贵妃与大皇子殿下受了颇大的惊吓,被陛下接入自己的寝宫安置。
龙床两侧立着鎏金铜鹤,口中衔着长明灯,摇曳的灯火映照出床榻内的素衣女子。
程明姝褪下了外衫,只着素纱寝衣。
脸颊上的烟灰被擦去,露出疲惫神色,乌发松散地垂落在肩头,几缕发丝凌乱地贴在白皙的脖颈与下颌,更衬得她楚楚动人。
谢临渊心头一软,冷硬的嗓音也温软了几分,“明姝,你且好生歇息,一切有朕在。待会让太医也给你看看,有没有伤到何处?”
程明姝极轻极轻地点头,弱声说着:“多谢陛下。”
谢临渊离开后,不多时,齐太医便带着黎砚走进内殿。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更别说这可不是普通的床榻,而是帝王龙床。
如今姝贵妃就这样躺在上面,还是陛下允许的。
齐太医觑了一眼帐幔后模糊不清的人影,恭声道:“还请娘娘伸出手腕让微臣诊脉。”
一截皓白纤腕从龙凤呈祥的床帏缝隙伸出,荏弱得像一缕轻烟。
齐太医拿出脉枕,垫在下方,再用绢帕搭在手腕内侧。
这才半跪在紫檀木刻云纹蝙蝠的脚踏上,搭指探脉。
四周立着数名宫人,黎砚不能有丝毫的逾矩,但眸底隐有一片痛色,恨不得是自己代替她身陷火场。
宫里谁人不知姝贵妃在陛下心底的份量?
齐太医诊脉的时辰比往日更长,良久良久才颔首说着:“娘娘吉人天相,贵体无恙,只是受了惊吓,开些安神静气的汤药即可。”
黎砚绷紧的脊背倏忽放松不少,旋即他的眸色又深了。
明姝能安然无恙,全因那个人……
他之前去给荣国公沈世子探诊过,手掌好几处烫伤,最严重的是手臂的伤势。
燃烧的木梁直接砸在手臂,毫无缓冲,手臂骨裂,皮肉烧焦。
可是他却没有呼痛,下一刻黎砚便明白他为何如此能忍耐。
他瘦削的后背是横七竖八的伤痕,一看便是最近时日的新添的。
但白日他还参与骑射比赛,看着身体康健。
荣国公府在京城里也是赫赫有名的世家贵族,谁敢将世子打成这副惨样?
答案不言而喻。
黎家与程家是邻居,他自然也听过程家与沈家的联姻。
沈世子是明姝姐姐的未婚夫……但那也是过去之事,两人的亲事早已随着程家覆灭而烟消云散。
本以为沈世子是审时度势的聪明人,断不会再与明姝姐姐有任何牵扯。
今日走水看来,他非但没有撇清关系,还以命相护。
黎砚心中酸涩的同时也庆幸着,还好有沈墨寻,才能让明姝姐姐化险为夷。
“黎砚,我说方子你来记录,待会去药房抓药。”齐太医的吩咐拉回黎砚游走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