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之人撩开帘栊,露出一张眉清目秀的面容,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
沈墨寻眸色微凝,陌生又熟悉,似乎在何处见过。
视线越过他的肩,看到车厢内的方正药箱,沈墨寻忽地反应过来,他是太医署的太医。
可他能有何事寻自己?
沈墨寻踩下轿凳,带着满心疑惑登上黎砚的马车。
车厢内铺着柔软地毯,处处充满清淡微苦的药香。
黎砚伸手示意他在自己对面落座,而后朝帘外的车夫说:“先去荣国公府。”
沈墨寻截然打断:“不必,还请您有话直说便是。”
黎砚便也不说些弯弯绕绕,报上姓名,“我乃太医署医馆官,黎砚。”
黎家?沈墨寻有了印象,黎家世代从医,妙手回春,家中还出过不少太医令。
“我给明姝……贵妃娘娘请平安脉时,她让我将这个交给你。”
黎砚从袖中掏出一封信,递向沈墨寻,语调不算轻松:“这封信,还望世子仔细研读。”
沈墨寻心头一紧,伸手接过,入手的瞬间,指尖微微颤抖。
深知此时此刻不是读信的好时机,他强压下心中的波澜,打算与黎砚告辞。
“多谢。”
“沈世子留步,你的事情我不能左右,但有一言务必请你牢记。想帮她的不止你一个,来日你若会后悔,趁早收手。”
沈墨寻眉头一皱,没有接话,径自略过轿凳,下了马车。
车马辚辚再次行进,黎砚挑开帘栊,望着荣国公府华盖宝顶的马车渐行渐远。
唯愿他莫要成为明姝姐姐的绊脚石……
回到公府书房,沈墨寻迫不及待拆开信封。
洒金红笺没有落款,但信笺上的字迹映入眼帘,只一眼他便能认出那是她的字迹。
熟悉的笔触,仿若带着往昔的温度,瞬间勾起他心底无数回忆。
两家自定亲后,他们之间的关系被拉近,但囿于男女大防的俗规,除了家宴便甚少见面。
两人时时以书信联系,从山河远阔到眼前花草,无话不谈,即便没有亲事相系,也是笔下知交。
他凝了凝浮乱的心神,视线落在信笺。
墨寻,见字如晤。
承蒙你一直以来的照拂与付出,我皆铭记于心。只是如今时过境迁,你我身份有别……
读罢,沈墨寻的手无力地垂下,信纸飘落,他的眼眶泛红,心中五味杂陈。
她是不想要自己相帮了吗?可她明明是需要自己的。
他还没有把安答应的家人解救出来,没有做到她的所托。
但让他放弃,他怎么可能舍得……
他什么都不求,什么都不要,只想再多看看她,与她多说说话。
但他同时也清楚,黎砚的警告不无道理。
沈家与程家的婚事,在京城之中本就算不得什么秘密。
如今她贵为贵妃,稍有不慎,那些过往便能成为有心人手中的利刃,借题发挥。
就如那飞鹭花洲的相救,若是被人恶意揣测,添油加醋一番,后果不堪设想。
帝王多疑,谢临渊如今只是正着手大力调查春蒐安防松懈,可若他反应过来……
紧攥着双拳,指节泛白,沈墨寻心中天人交战。
他怎么甘心放下明姝,割舍曾经?
可换言之,他深深明白若不斩断情丝,会将明姝至于万劫不复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