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后,姜衍常去书肆,却再没碰到女娘。
诸国留夏皇子里,齐国九皇子并不出挑于上京权贵前,总是默默无闻,独处角落,仿佛赏花宴中最不起眼的素兰。
不比其他皇子显赫出身,囿于生母卑贱总被取笑玩弄,也因阴柔容色,受尽冷眼嘲讽。
接待异国皇子的管事处分给齐国九皇子的宅院也在西角巷幽深处,越过长长巷子,再行许久直道,才到东市。
他闲来无事,更没几个好友作席谈笑,便总去书肆借阅古籍消遣。
为九皇子驾马的仆从没敢多问,只觉殿下这半月来多去书肆,每到午晌便来出门,等宵禁才回去。
乌蓬马车跟以往一样普通不显眼,缓慢行驶闹市中,街道两边商贩吆喝声此起彼伏,人群纷扰。
仆从正驾马赶车,被褐衣小厮拦住去路,小厮长得脸白,身上衣裳平整干净,眼瞅着从高门大户出来。
“奴乃乌衣巷赵家仆从,我家赵娘子请里面贵人稍等片刻。”小厮不见紧张,低着头恭敬道来。
驾马仆从微愣,下意识朝车帘看去,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宛如雕琢美玉,姜衍撩开车帘,眉眼平展带着一丝高山流水的雅致。
传话小厮见状,朝后退一步,再道:“奴见过齐国九皇子。”
姜衍轻笑,“不必多礼,既是赵娘子所言,那就等等吧。”
堂堂皇子之尊,实在太过谦和平易近人,他大可隐于车内不必出面,更不必与仆从交谈。
车帘轻轻放下,相隔眨眼功夫,同排宽道又停辆自后驶来的马车,蓬角挂着“赵”字样木匾。
对面车帘被素白柔夷撩起,露出雪腮粉面,眉眼精致,白腻的眉心贴了艳丽花钿。
女娘朝车窗唤了句,“多日不见,皇子殿下可安好?”
车窗帘子静默片刻,被里面人撩起,姜衍面色平静看向女娘,温声道:“衍一切都好,可问娘子安否?”
美眸弯起,嫣红唇瓣止不住欢悦,赵若薇柔声道:“自是安虞,上次书肆一别,没机会朝皇子殿下致谢,多谢殿下提点,当真帮了我大忙。”
坐在车内的身躯仿佛僵硬,姜衍却面容平静温和,轻笑道:“不足挂齿,能帮到娘子是衍之幸。”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齐国九皇子之名取得当真贴合,女娘观郎君举止文雅,言语谦和,不由得想起这句话来。
衍,美玉也。
与其相谈,女娘只觉沐春风,兴致更加开怀。
她身着华美宫裙,锦缎百金,身姿纤细娇柔,娇腼半倾,素白玉指轻撩帘布。
姜衍看得晃神,不动声色偏首,不敢回望含情美眸,眸光轻盈令他想起齐国盛开在秋水轻雾中的白粉菡萏。
女娘见他低下眉眼,以为身处闹市不易多谈,许是九皇子不喜,她柔声道:“皇子殿下可食过东市烟拢斋点心?”
姜衍不语,轻轻摇头。
他不曾吃过,可也听世家子弟提起,上京最受朱门权贵欢喜的点心铺便是此斋。
“方才买了些,特来赠与殿下,万望殿下喜欢。”
女娘说罢,青柳已从车内下去,将手里提的红木匣子递给驾马仆从。
姜衍微顿,显然是不曾料到,难不成方才途经铺子被女娘看到,这才有唤停马车之事。
“多谢娘子。”姜衍轻道,静静望着她放下车帘,素白玉指垂落,直到隐去,再也看不到。
赵府马车随即掉头,朝书肆反方向离开东市,车里女娘端坐其内,绯色衣裙旁放置一红木食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