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母亲,仁圣皇太后最了解自家儿子,虞青玄的心思她一清二楚。
本想再责备几句,可话到嘴边,看着儿子那憔悴又消沉的模样,语气不由自主地软了下去。
她轻轻叹息一声,满是无奈与忧虑。
“皇儿,自古天家无小事,更何况是过继皇位这等关乎国本的大事,其中牵扯错综复杂,盘根错节。
你想想,就算你真的将皇位禅让出去,你以为你那位四弟武王,就能放过你我母子,让我们安然度日吗?”
太后缓缓说着,声音里带着几分沧桑。
她微微眯起眼睛,仿佛回想起了多年前那场惊心动魄的皇位之争:
“当年,先太子,也就是你们的大哥病逝,你这个二哥和他老四,还有其他皇子们争夺大位,回想起来至今历历在目……
哪怕先帝下诏立你为太子,可老四他们消停过吗?没有!他们那一脉势力依旧庞大,权势滔天。
当时差点就成功篡位,你觉得他会甘心臣服于你?怎么可能!他的野心,犹如那无尽的深渊,永远填不满。”
太后慢慢坐了下来,目光也随之投向平静的湖面,湖水在微风的吹拂下泛起层层涟漪,可她的心却难以平静。
她幽幽地继续说道:“皇儿,你信不信,一旦武王一脉过继成功,登上皇位,那便是你我母子的死期。
本宫倒是不怕死,可你要清楚,那些一直坚定地站在你身后,支持你的大臣们,将来会面临怎样的下场?
一朝天子一朝臣,这道理,历朝历代皆是如此。
等到那时,死几个人不过是小事,关键是国本动摇,到了那个时候,你我就算死了,又有何颜面去见大虞王朝的列祖列宗?
我大虞立国三百余年,历经风雨,好不容易才有如今的局面,可如今四周却出现了强大的邻国,他们都在虎视眈眈地盯着我们。”
太后顿了顿,稍稍调整了一下情绪,声音提高了几分,神色愈发凝重:“不,他们不会坐视大虞王朝安稳度过皇位过继的安全期。
西边,胡人王庭出现了一位百年一遇的统帅可汗——呼顿单于,听闻此人雄才大略,很有可能在三年之内统一所有部落,或许更本要不了那么长时间。
一旦胡人统一,他们的铁骑必将所向披靡,到时候必然第一时间冲击我大虞。
东边,完颜家族已经开始号称皇族,立了朝廷,其野心勃勃,天下皆知。
北边的拓跋家正在一步步蚕食西域各部小国,他们都在一统的道路上狂奔。
南边十万大山中数之不尽的各族蛮部,从来就没有真正意义上消停过,臣服过……
可以想象,不管哪一方率先完成统一,第一个要进攻的目标,必定是我大虞王朝。
甚至,他们可能都不需要完成统一,只需等待我大虞王朝内部出现动荡,便会立刻趁虚而入。
所以,武王过继之事,远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啊!”太后苦口婆心,这番话,她已不止一次说过。
以往,皇帝虞青玄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对这些国事丝毫不感兴趣。
果不其然,和以前一样,虞青玄只是神色黯淡地说道:“母后,儿臣不孝,没能留下子嗣。
过继武王一脉,虽说不是我的亲生血脉,但终究还是我大虞皇室之人,皇权不至于落入外人之手,我也算对得起祖宗了。
母后以后有什么事,无需再和儿臣说,您自行做主便是,儿臣只想静静地度过这最后的时光。”
虞青玄的声音低沉而无力,仿佛对世间的一切都已失去了希望。
虞青玄对国事如此消极的态度,本就在皇太后的预料之中。
但该说的话,她今日还是必须要说,尤其是为接下来要讲的话做好铺垫。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紧紧地盯着皇帝虞青玄,一字一顿地说道:“皇儿,如果母后告诉你,你在这个世上还有一个孩子,你还会如此想吗?”
此话一出,犹如一道惊雷在虞青玄的耳边炸响。
原本半躺撑着身子的手臂猛地一颤,他的双眼瞬间瞪大,目光急切地看向太后,嘴唇微微颤抖,一字一句道:“母后何意?”
那眼神中,有震惊,有疑惑,更有一丝难以言喻。
虞青玄死死地盯着母后,心里清楚,母后绝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既然如此郑重其事地说出来,那此事必定有着千钧的分量。
虞青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了前几天,身边的大太监章洪突然离开,说是被太后派出去办事了。
当时,他心里就泛起了嘀咕,章洪可不只是个普通太监,他还有着密风司左密风使的身份,多年来一直贴身保护自己的安全,从未离开过左右。
能让章洪出马去办的事,绝对不是小事。
那时的虞青玄,不过是随口问了身边人一句,便没再放在心上。
长久以来,他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致,朝政也好,琐事也罢,都入不了他的眼。
可这并不代表他一无所知,只是选择了漠视。
如今,母后的这番话,像一道惊雷,瞬间劈开了他心中的迷雾。
结合前事,心中猛地一震,难道母后说的是真的?
朕在外面竟有个孩子?
虞青玄对自己的事情再清楚不过,能与他有孩子的女人,只有王妃,绝无他人。
这念头一起,虞青玄浑身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像筛糠一般。
呼吸变得急促,双眼瞪大,满是不敢置信与激动。
这么多年,他沉浸在失去王妃的痛苦中,浑浑噩噩度日,没想到,竟还有这样一个天大的惊喜在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