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端着饭盆,盯着雪千重看了很久,直到雪千重发现这两个人正在明目张胆地偷看他。
雪千重先是被这两张呆滞的脸吓了一大跳,随后有些做贼心虚地大叫道:“看!看什么看?看我干什么!”
“……”
魏枳和楚穹苍看了一眼彼此,都觉得更奇怪了。
“多心了,我们没别的意思。”楚穹苍先是解释。
“但你最近究竟怎么了?”
魏枳没那么委婉,还是问出口。
雪千重一个激灵,以为自己暴露了什么,涨红了脸,小声嘟囔道:“什么怎么了?”
“你为什么最近这么听话?你以前不是很不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因为你马上就要被我害死了,我怪不好意思的,心里有愧。
雪千重想要这么说,但这话当然没被他说出口。
“你有病吧?你犯什么贱?我对你好你还不满意?那我从今以后天天骂你行了吧?神经病!我都懒得跟你说话!”
雪千重说完,扭头就气呼呼地跑开了。
魏枳看了看他的背影,又茫然地跟楚穹苍对视了一眼,魏枳犹豫了一下,说道:“好像这样比较像他,但一般来说,他不可能骂的这么温柔。”
“……”
楚穹苍叹息道:“我真不敢想象他以前骂你骂得多难听。”
“算了,或许是陛下叮嘱了他,不要跟你起冲突,所以他才会这么听话。”
“另外,我们今晚就要进入望风谷了,晚上会在望风谷附近安营扎寨,此处地形险峻,有很多不为人知的深谷沟壑,你行军的时候务必小心。”
楚穹苍叮嘱魏枳。
魏枳冲他安慰地扯扯嘴角,说道:“谢谢,知道了。”
说完,两人很长一段时间没再说话,直到楚穹苍又问道:“对了,张危……怎么没跟着来?”
“哦,他犯了些错误,暂时羁押在天牢里,不过,他家里的父兄已经帮他疏通了关系,里面的狱卒也比较照顾他,并没受罪。”
“嗯……他,是因为……”
楚穹苍想起霞粉楼的事,多少有些尴尬。
“好了,不说那个了。”
魏枳顿了顿,又想起那天杂乱的场面,一时间颇觉闹心。
“枳哥,咱们虽然从小一起长大,但我知道,你跟宁织锦他们并不太一样。”
“枳哥,你也别跟宁织锦一般见识,他做那些小动作,也是为了自己的家族势力。”
“……”
在这些人中,楚穹苍是唯一一个在修为上足以与魏枳比肩的,故而对魏枳并没有那么谄媚。
“而且,你也不应该因为林憬而跟他起冲突,这对你不好。”
“那天你弄得他很没面子。”
“啧,你没完了是吧?”魏枳有些恼火了。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我打都打了,就这样吧。”
“再说了,林憬是我的人,他凭什么算计他?这件事不许再提。”
魏枳说完,不再想跟楚穹苍说话,起身出了营帐。
楚穹苍见劝他无效,也不好再自取其辱,将这事按下不提。
他们在夜晚时分,按计划在望风谷安营扎寨。
一夜倒是相安无事。
魏枳还有雪千重身份虽然尊贵,可毕竟没有作战经验,即便把兵书都读了个遍,但排兵布阵的时候,他们还是乖乖听几位有经验的老将军和楚穹苍做主。
“金鸣国在望风谷的兵力分布不匀,除了正规军之外,还夹杂有很多游骑兵,通常二十人为一个队伍,犹如土匪一般,神出鬼没,很是头疼。”
“其中东南方向因为地形尤为险峻,更是游骑兵聚集之地。”
提到东南方,雪千重不可自制地打了个哆嗦,好在这个不正常的反应没被魏枳发现。
“不过,游骑兵虽然战斗力很强,对地形也比较熟悉,但却有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不受金鸣国正规军将领的直接管辖,每个队伍之间联系地不是很密切,而且他们还看不起装备老旧的正规军,跟他们的关系也不好。”
“他们经常因为争夺此地的灵石而大打出手,相互仇雠。”
“我的意见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先从东南方下手,夜袭游骑兵,将这些老鼠山匪一样的游骑兵重创,然后再慢慢跟他们的正规军周旋。”
“嗯,我觉得可以。”
待一位雪氏出身的老将说完自己的想法之后,几个年轻将领也纷纷赞同。
可是,楚穹苍却道:“夜袭游骑兵吗?可是他们的数目众多,即便重创了东南方的游骑兵,也没法儿消耗其他地方的游骑兵。等跟正规军作战的时候,还是不免受他们骚扰。”
“嗯……”
“何况我听说,游骑兵的将领阮世恩可是个厉害角色。尽管他们之间并不团结,但我们若先因为偷袭惹恼了他,难保他不会放下仇恨,跟正规军联合起来进攻我们,到时候岂不偷鸡不成蚀把米?”
“我看,不如趁游骑兵没出手之前,直接进攻正规军聚集的西南与西北方向,打他们可比打游骑兵简单地多,加上游骑兵之间联系不够紧密,一时间反而不容易聚集起来找我们算账。”
“……”
楚穹苍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一时间,整个营帐里都陷入了沉默,像是不知道怎么选择才好。
“楚世子和老将军的话都有道理,既然如此,那我们还是各自进行表决,或选择楚世子的方案,或选择老将军的方案,二选一,少数服从多数吧。”
这个选择方法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认可。
众人纷纷写签,或写一个楚字,或写一个雪字,来表达自己的意见。
今日参加讨论的将领共有九人,其中四人选择了楚穹苍的方案,另外四人选择了那位雪氏老将军的方案。
“一二三四……七八。”
“嗯?还少一人,是谁还没投?”
负责计数的一位年轻将领立刻察觉到了这个问题,皱起眉头,看向在场的每一个人。
众人面面相觑,都说自己已经交了,直到负责计数的将领将所有人的字迹一一对比,才发现,在场唯一没有表态的人居然是雪千重!
雪千重此刻正捏着一支笔,桌上摆着一根空空如也的竹签,上面一个字都未写。
他的眼神飘忽,显然神游天外,不知所谓。
魏枳见他发呆,有些好奇地问道:“你怎么了?快写啊,大家等你呢。”
雪千重犹豫,他没说话。
刚才他距离魏枳很近,早就看见了魏枳选择的是楚穹苍的方案。
西南方是活。
东南方是死。
魏枳自己选择了一条活路。
可是自己这关键性的一票,却要令他去死。
雪千重迟迟狠不下心,更提不起笔,他不想让魏枳死,他真的不忍心看魏枳白白去送死。
可是,如果魏枳不死,死的就只能是自己了。
雪氏一脉单传,自己死了,姑母和父亲祖父怎么办?
魏枳他是魔胎祸根啊,人人得而诛之,即便跟自己血脉相连,可终究……终究非我族类,不比自己,是雪氏的嫡出。
他的命怎么比得上自己的命贵重?
魏枳还要催他,但雪千重却在他开口之前,闷闷地吐出一句话:
“我选东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