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
宫野志保的眉心微微一皱,极不明显地抽了抽。
她保持着仰头的姿势,尽管坐在特意增高的椅子上,可看向格拉帕时,依旧觉得有些吃力,那种仰视的角度,让她心中涌起一丝莫名的烦躁。
她干脆移开了视线,低头摆弄起手中薄薄的门禁卡片,冷冷道:“前几天才刚来,你已经搬了两次家了,真不知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之前那些房子死过人。”
格拉帕语气平淡,像是在陈述一项无关紧要的琐事。
“风水不好。”他淡淡地补充道,那声音没有任何起伏,仿佛在说着再平常不过的研究结论。
宫野志保动作一顿,抬眼看他。
对他们这些崇尚科学的人来说,用“风水”作为理由,本身就是再讽刺不过的玩笑。
尤其这句话还出自格拉帕之口,就显得更加诡异。
在她的认知里,格拉帕是个极度理性、只相信数据和科学,满脑子都是实验的科学怪人,如今这般言论,属实是打破了宫野志保对他的固有印象。
宫野志保皱了皱眉,目光紧紧地盯着他的脸,试图从那平静的表情中找出一丝开玩笑的痕迹。
然而 ,除了嘴角微微扬起的那一点难以捕捉的弧度以外,别无所获。
宫野志保收回目光,心中暗自思忖。
——既然不是风水问题,难不成是他害怕?
可看他此刻的表情,哪有半分害怕的样子?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宫野志保在心里默默吐槽:就他这张一成不变的扑克脸,就算真害怕,估计旁人也看不出来吧。
“这回,我特意提前找人算过。”格拉帕若有所思地顿了一下,缓缓道:“不出意外的话,以后可能都不需要再搬家了。”
宫野志保不禁开始怀疑,他是不是真的相信了风水这回事。
然而,下一秒,就听格拉帕语气淡淡地补充了一句:“在警察学院附近,想必我的安全应该也会有所保障。”
宫野志保:“……”
宫野志保瞬间推翻了刚才的猜测,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她实在不知道格拉帕是认真的,还是在嘲讽什么。
格拉帕今天已经难得说了很多,他似乎不打算再浪费时间了,利落地收拾好东西,脱下白大褂,换上外套,手里夹着数据报告,就准备转身离开。
宫野志保盯着他的背影,犹豫了一下,内心的好奇最终还是战胜了理智,她终究是没能忍住,开口问道:“你…… 到底为什么要去警察学院附近?”
格拉帕的脚步微微一顿,随即头也不回地答道:“实验数据告诉我,那边的生存率,比这里高。”
话音落下,他推开门,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实验室重新陷入了寂静,只剩下仪器运行的嗡鸣声回荡在空气里。
“……神经病。”
宫野志保抬手揉了揉额角,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因为一时的好奇,去追问格拉帕。
像他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给出一个正常的答案。
宫野志保的视线在实验室里游移。
那些专注于实验的同事们似乎并没有在意刚才发生的小插曲,他们神色冷漠,动作机械,仿佛早已将自己的一切情绪连同姓名一同剥离,只剩下一副为研究而存在的躯壳。
宫野志保突然觉得,这间实验室就像一座吞噬人心的牢笼。
这里的空气仿佛带着某种无形的压迫力,紧紧地包裹着她的四肢,将她的呼吸一点点剥夺,像是要把她彻底同化成其中的一部分。
再这么待下去,她也会变成他们那样吧?
变成一个对自由和温暖失去感知的人……
宫野志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让自己从那种荒谬的念头中抽离出来。
今天轮到她负责实验室的小白鼠,事情还没有做完,她没有时间再去胡思乱想。
宫野志保从椅子上跳下来,走向靠墙的实验台,指尖轻敲了一下金属笼。
细微的震动传导进去,笼中的小白鼠顿时惊恐地缩成一团,雪白的毛发因应激反应而微微炸起,粉色的小鼻子快速翕动,尾巴紧紧蜷缩着,像是感知到了即将面临的危险。
宫野志保垂眸看着它们,指尖顺着金属笼的边缘缓缓滑过,冰冷的触感透过皮肤,渗入掌心。
她挑出了一只健康的、状况良好的小白鼠,将它稳稳地捧在手心里。
小白鼠在她的手中微微颤抖,爪子抓挠着她的手指,像是在徒劳地寻找逃离的可能。
宫野志保察觉到了它的恐惧,指腹轻轻地顺着它柔软的脊背滑过。
温暖的体温让小白鼠的颤抖缓和了一些,鼻翼的翕动也不再那么剧烈,它的尾巴小心翼翼地环住她的指节,仿佛在试图寻求某种安全感。
宫野志保静静地看着它,神情平静得近乎冷漠。
然后,她将小白鼠放到实验台上,用熟练的手法固定住,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一丝犹豫。
她伸手拿起一旁已经消毒好的采血针。
金属针尖泛着锋利冰冷的光泽,映入她的眼底,给那双天蓝色的眼眸添了几分冷意。
宫野志保找到血管的位置,针尖精准无误地刺入。
小白鼠的身体猛地一僵,细小的喉咙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呜咽,随后便再没有挣扎。
殷红的血液顺着针管缓缓流入特制的试管中。
宫野志保安静地注视着,眼底寂静无波。
每天都有无数次这样的实验发生,每天都有无数条数据被精准地记录,每一天……都像是被复制过的昨天。
她没有再去看那只小白鼠,也没有再去思考更多的问题,只是平静地将试管放入仪器,整理好实验数据,将一切收拾妥当,如同每天都会重复无数次的流程。
这一刻,她终于融入了实验室的节奏当中。
像这里的其他人一样,冷静、专注、不掺杂任何情绪。
试管中的血液缓缓上升,暗红的色泽在透明的玻璃壁上晕染开来,一点一点,直至填满整个视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