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明望着她,在考虑这个条件。
她挑着眉,戏谑般口吻:“女人和女人,才有真心,才有承诺。男人总是骗女人的。”
卿明随即一笑:“好。”
一白一红两道身影相对而站,阿珩这才看清丹婴的长相——她已卸去浓妆,不再是那个妖娆诡异的女子,甚至她的眉毛有些淡,好似清晨时远远看到的两只在雾中的飞鸟。
看着满身伤痕的阿珩,丹婴有些抱歉:“你若早知道我是恶毒之人,也许就不会贸然来救我,也许就不至于被伤成今日这样。”
阿珩淡淡一笑:“身体之痛,总会过去的。可我所能看见的你内心的痛苦,远比我多。”
“你不怕我吗?”丹婴问,“你知道是我催眠董家姐妹自尽,你不怕我也那样对待你?”
阿珩想了一下:“也怕。谁不怕未知未经的事情呢,可是我当时见到的你,和现在见到的你,都是难以自保的你,是需要帮助的你。”
丹婴坐了下来:“还有两个时辰天就亮了。我从小没有什么朋友,你若愿意,何不陪我说说话,就当是给我送别好了。”她用手撑着床,微微笑着,好似真是等待一个朋友过来与她共度这时光。
阿珩瞧着铁窗外的夜色:“你愿意说,就说说。我未必听得懂,但是我愿意听。”
丹婴想了想,仰着头看着漆黑的屋顶,声音淡薄得好似一阵烟:“我父亲是个北凉的商人,后来死了。母亲怀着我从城中逃出,去开州投奔我的外祖父。为了讨密王欢心,那老头将我才生育的母亲献给了密王,并生下了我的弟弟。”
“我没有家,是一个多余的东西,被外祖父塞在奴才堆里,伺候这个伺候那个,受尽折磨。后来,有人教我催眠之术,学成后,我就杀了我的祖父来试手。没曾想,竟真成功了。外祖父去世后,舅舅全盘接手了那些脏东西,多余而聪慧的我就成了他的交易工具。”
“十四岁的时候,我遇见了庆王。那时候,我住在舅舅偷偷在京城买下的一所别院里,做一个靠情色交易来换取信息的小孽障。他见了我,无限温柔,他说要带我走出那魔窟,让我活在阳光下。我那时候太小,太奢求一点点真心和温暖,我就相信了他。但其实,他不过是利用我,去探密王的底。”
“不久之后,也就是明和十五年,密王东窗事发,被贬岭南。那时候,他还不是王爵,我赌上一切去替他筹谋,说服舅舅尊他为主。我天生和我的母亲一样,是个极有天分的算盘仙子。我的母亲以密王为依靠,为他盘算那些黑色江山。我便走了母亲的老路,我依靠着庆王,去替他鞠躬尽瘁。我以为他会兑现承诺,清洗我的过去,亮明我的身份,让我做他的妻子。可惜,他只是利用我。”
“他说,他极爱我,不忍让我同那些女人混在一起,可又想要时时刻刻让我陪伴左右。他说,我这样的姿色做个丫头实在太惹人注目,干脆卸去妆容,做个假宦官倒好。那时我不明白,以为这是他对我的独有宠爱。后来我才知道,他是怕我反水,怕我将我们所做的那一切公之于众。我就好比一个随时可能逃出去的炸弹,所以他把我绑在身边,甚至于困在王府。”
“只是,他还太年轻,连密王那样的人都控制不住的东西,他就更吃力。舅舅的野心越来越膨胀,自在园只是舅舅试探官府的其中一个项目罢了,深埋在开州乃至周围的地下产业已形成了成熟的体系,一环扣一环。甚至于从定西州往东这一条线上,都在为开州地下产业服务。”
“逐渐地,舅舅不需要庆王了。庆王得到的钱越来越少,对我也就越来越冷淡,过不几日,他娶了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