噬魂者的哀嚎像滚烫的钢针刺入耳膜时,莉娅的睫毛已经结满冰霜。她抓着艾尔维斯被烧红的机械臂,看着他的金属膝盖在熔炉高温中软化,滴落的液态合金在地面蜿蜒成哺乳纹的形状。
"松手!"艾尔维斯的电子音夹杂着熔炉的轰鸣。他的左半身正在与熔炉内壁融合,防护服裂口处翻卷的皮肤下,隐约可见青铜色血管在搏动——那是哺乳合金侵蚀肉体的征兆。
熔炉穹顶垂下的铁链突然活化。莉娅翻滚着躲开袭来的链锤,发现锤头上镶嵌着噬魂者的颅骨——那些本该被熔化的亡魂,此刻正在颅骨眼眶里燃烧着青火。当她用冰镐击碎第三个颅骨时,飞溅的碎骨中迸出西格莉德的影像残片。
"好女儿,你听..."影像中的西格莉德正在哺乳纹密室里哼唱摇篮曲。莉娅的量子右眼突然刺痛,视网膜上浮现出熔炉底层的结构图:数千个胚胎状的玻璃舱在岩浆中沉浮,舱内浸泡着正在融化的噬魂者。
艾尔维斯的机械心脏突然发出警报。他的右腿完全陷入熔炉内壁,液态合金顺着防护服裂缝爬上腰际。莉娅扯开急救包,将抗凝血剂扎进他脖颈静脉的瞬间,熔炉深处传来婴儿初啼般的尖啸。
声波凝成实体脐带缠住莉娅脚踝。她被迫仰头与穹顶的亡魂对视,七百二十个噬魂者的记忆顺着脐带灌入大脑——每个记忆碎片里都有西格莉德的身影,她抚摸着熔炉设计图低语:"母亲的悲鸣才是最好的助燃剂。"
当艾尔维斯的左臂完全合金化时,莉娅看清了哺乳合金的真相——那不是金属,而是无数个微型胚胎在液态中游动。它们啃食着艾尔维斯的机械骨骼,将蓝血转化成银白色的熔炉燃料。
"用这个!"艾尔维斯用还能活动的右手扯断声波脐带。他扔来的齿轮镖上沾着冰封蔷薇的汁液,在触及液态合金的瞬间冻结出一条逃生通道。莉娅却转身扑向熔炉观测窗,透过灼热的玻璃看见核心处的星尘炸弹——包裹它的不是防护罩,而是正在收缩的子宫形反应堆。
熔炉突然剧烈震颤。莉娅的量子右眼渗出银血,在观测窗上画出残缺的星图。艾尔维斯的合金左臂突然不受控地击碎玻璃,液态胚胎如潮水般涌向炸弹核心。
"不!"莉娅的尖叫与熔炉警报共鸣。声波震碎了最近的亡魂铁链,却在触及反应堆时被转化成婴儿的笑声。西格莉德的遗言在此刻清晰可闻:"哭吧孩子,你的眼泪能让胚胎完成最终进化——"
艾尔维斯的合金身躯突然挡在声波路径上。哺乳合金在悲鸣中沸腾,将他的机械心脏改造成青铜色的共鸣腔。当第一滴熔化的合金泪从他眼角滑落时,整个熔炉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寂静中响起冰层开裂的脆响。莉娅看着艾尔维斯的合金左臂长出羽毛状纹路,那是无数个微型哺乳纹在重组。他的机械心脏监控屏突然爆出火花,防护服下的皮肤开始透明化——脊椎骨正在裂解成胚胎输送管,将星尘燃料泵入熔炉核心。
"快走…趁我还是我…"艾尔维斯的声带已被合金侵蚀。他残存的右手突然插入自己胸腔,扯出半颗跳动的机械心脏掷向逃生通道。心脏在飞行途中裂解成导航星图,每一粒碎片都映着莉娅右眼的罗盘纹路。
熔炉底层传来金属子宫的收缩声。莉娅在跃入逃生口的瞬间回头,看见艾尔维斯的合金身躯已与熔炉融为一体,他的面部正在坍缩成哺育舱的入口。西格莉德的幻影从岩浆中升起,抱着由哺乳合金铸就的婴儿哼唱:
"机械之心,血肉之痛,熔炉永续…"
逃生通道在身后崩塌,莉娅的银发末梢沾着艾尔维斯的最后一滴蓝血。当她在刺骨寒风中爬出地面时,整座熔炉正在月光下重组为巨大的青铜摇篮,底部伸出无数哺乳合金管道扎入地脉——每条管道都在吮吸着银月城的悲伤记忆。
莉娅的掌心贴在熔炉内壁的瞬间,金属表面漾开涟漪。艾尔维斯的合金身躯已与管道融为一体,青灰色的血管在管壁上跳动,每一次脉动都传来模糊的记忆回响——那是他第一次为她挡下噬魂者利爪时,机械关节发出的金属摩擦声。
"你还在里面…"她将冰封蔷薇汁液滴在管壁,霜花顺着血管纹路蔓延。亡魂的哀嚎突然变成零碎的音节,像是有人隔着水幕呼唤她的名字。
熔炉底层的闸门在霜冻中龟裂。莉娅蜷身钻入缝隙,靴底踩碎的金属薄片发出婴儿啼哭般的脆响。廊道两侧的合金墙壁浮现出流动的影像:二十岁的艾尔维斯在雨中修理她的机械义肢;血色月光下他替她挡住飞溅的契约脓液;直到昨夜他残破的右手将她推出生天。
"这些都是燃料…"西格莉德的声音从廊顶渗出。莉娅的量子右眼突然看穿墙壁——无数根哺乳合金管道中流淌的不仅是熔浆,还有被提纯的痛苦记忆。她自己的悲鸣正在某条支流中翻涌,银白色的浪花里沉浮着艾尔维斯逐渐冷却的蓝血。
廊道尽头传来心跳般的轰鸣。莉娅踹开变形的栅栏,热浪掀飞了她的防护面罩。眼前的降生池里,星尘炸弹悬浮在银色羊水中,外壳已与艾尔维斯的合金左臂交织成茧。更可怕的是茧内传出的胎动——某种金属骨骼正在撞击内壁,每一次冲撞都让熔炉震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