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略号是程一宁猜不出意思的音节，她重复音节，女孩便向她比划，意思是藤筐还是麻绳呢？程一宁无法确定，直到女孩回到平地上，将藤蔓编成一个简陋的篮子。

“这是篮子？”程一宁拿起翠绿的篮子。

编织技巧简单易学，难以判断这个世界的人类将他们的文明展到哪种程度。

女孩点头：“对，是篮子，可以用来盛放东西。”她将自己的手掌和篮子做对比，向程一宁解释双手捧的东西不如篮子装的多。

她以为程一宁什么都不懂，程一宁懂，笑：“我知道。”将手掌变成前世记忆中的精美花篮，变成一个箩筐，变成箱子，再变成柜子，问吃惊地大睁着眼睛的女孩，“这个东西应该怎么念？”

身为变形怪，能把自己当成学习语言的卡片用，实在是太方便了。

女孩被妖魔神奇的变形本领迷得目不转睛地盯着，妖魔的手变成什么，她便说出那样东西的名称。她已然知晓妖魔的记忆力和理解力越人类，也清楚地知道人类仇视妖魔，几乎全部妖魔都是坏的

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

妖魔给她兔子吃，给她鱼吃，对她很好，从未伤害她。

她不讨厌这个妖魔。

女孩的思维简单朴素，谁对她好，她便对谁好。

程一宁和女孩的相处轻松愉快，不知不觉间，太阳将落下，黑夜将来临。为了答谢女孩教自己语言的耐心和认真，程一宁尝试用坚硬结实的石头制作一只可以用来煮汤的容器，石头在山里找，工具是手变成的凿子。

先把石头削成一个正方体，再在正方体的其中一面掏出一个洞，然后把正方体削成一个近似圆形的容器。理论比实践简单，程一宁唯恐石头被弄坏了，用去半个时辰才将石锅做好，送给了语言老师。

“哎呀！”女孩出了低低的惊呼声，珍惜地抚摸着石锅，用一种注视宝藏的目光注视程一宁，“您真厉害！”

“这是锅。”她指着石锅，告诉程一宁新的词汇，“煮东西吃的锅。”

“锅。”程一宁重复，“希望你喜欢。”

女孩在今天晚上喝到鲜美可口的鸡汤，汤里放了盐，盐是从某种可以析出盐分的小灌木上采集得来的。她控制不住自己，把去掉羽毛和内脏仍有两斤重的山鸡吃掉大半，摸着饱饱的肚子满足地进入美好的梦。

程一宁坐在散热量的火堆旁，有种自己在和女孩上演野外求生故事的感觉，一个亲手制作的石锅让她产生成就感，让女孩尝到好喝的鸡汤村子里肯定有煮汤的容器，半个时辰足够她往返山洞与村子一趟，何以她不去村子买一个容器？

她是黑烟妖魔。

刚踏足村子就被巫师现了，巫师想杀妖魔，妖魔想吃人。

她向往人类文明，大多数人类希望她死。

程一宁叹息，抹去无谓的低迷情绪，化作涌动的黑烟从通风口钻出去，在皎洁的月光下乌云般飘着，奔向距离山洞五百米的水潭。

水潭里住着一个绿皮的人形生物，喜欢袭击在岸边喝水的动物。程一宁悄然无声地落在附近，变化成矮小的人形，收敛气息，去岸边喝水。

怪物在她捧起水的时候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试图将她拖进水里淹死。

它力大无穷，她被扯得险些栽进水里，可惜它的力大无穷仅有短暂的五秒，她撑过这五秒，便硬生生地将怪物从水里拎了出来，张嘴吐出一道足以打死它的黑光。

“哗啦”怪物奋力挣扎，水花四溅，不肯被狡诈虚伪的黑烟妖魔拖到水上。

在程一宁张开嘴之际，怪物意识到致命的危险，竟然化作一滩水，快逃离她的掌控，躲进水潭最深处。

噗嗤一声，黑光将深度不过一尺的水岸打出一个三尺深的坑，潭水蒸，溅起的水花高达三丈，混着泥沙碎石撒向程一宁。

黑光造成的声响渐渐落幕，程一宁抖了抖黑烟身体，身上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部落地。

水潭还在动荡，水下的怪物潜伏着，没有选择默不作声地等待程一宁离开。

它恨极了程一宁，它开始唱歌。

它的歌声凄婉动听，这是凡人歌唱家无法企及的天籁，能让听到歌声的人哀伤消沉得忘却生存本能，主动走进水潭深处自己溺死自己。

非人类程一宁坐在岸边的石头上，支着下巴，道：“好听。”

歌声并没有因为她的称赞而产生变化，水中怪物努力地用歌声蛊惑敌对者的神智，不幸地在歌唱两刻钟后哑了嗓。

第4章

程一宁撩着水潭里的水，目光透过潭水看见藏在石缝里的怪物，它瑟瑟抖，像一只可怜的被猫咪堵在洞里的小老鼠。它比死灵强大几倍，能从黑烟妖魔手里逃脱，可它变成水逃跑的法术每三天才能用一次。

怪物黔驴技尽了。

月光倾泻在潭水上，如同银海，美丽非凡。

欣赏了好歌的程一宁放过水中怪物，化作乌云去了不远处的地下洞穴，与住在洞穴里的蝙蝠怪物厮杀了一夜。她捉住一头倒挂着比女孩还高的蝙蝠，把它作为战利品带回山洞，女孩干脆利落地用它的獠牙刺入它的心脏。

“我见过它。”女孩拔出獠牙，“它去过村子，差点把我抓走，是巫师大人把它打跑了。它的翅膀缺了一块，你瞧，就是这里。”

她扯开蝙蝠的左肉翼，果然缺了一小块。

女孩说：“这种怪物喜欢喝人血，我们村子被它杀了八个人，它终于死了。”

程一宁：“怪物很多吗？你们村子一共有几个人？每年会死几个人？”

女孩露出思索之色，道：“不知道有多少个人，很多。每年死的人常常过五个，出生的有时过五个，有时少于五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