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中之王,克扎特奎·扎伊尔……为什么……”
这便是她临终前留下的最后一语。
随后,天地归于死寂。
尤安仿佛身处梦境,看着自己的身体肆虐杀戮,却无法干涉分毫。
他的肉体已完全脱离控制,那非人的速度与可怖的力量,皆远超他的认知。
尽管这些行动正是他渴望已久的复仇,但若无法掌控,那又有何意义?
失控。
这是唯一能够形容他现状的词语。
即便雪琳已死,他的杀戮依然未曾停止。
林特布鲁姆骑士团的残兵败将,被他逐一撕裂、践踏,甚至那些惊恐逃窜的佣兵,也未能幸免,被他一一撕咬、吞噬。
他的所作所为,已全然不像人类,而是一头彻底堕入疯狂的怪物。
但令人不解的是,他竟感到一丝畅快。
或许,他的本能一直渴望着这种最原始的狂暴。
与此同时,悬浮在他头顶的火焰王冠愈发高耸,轮廓也逐渐清晰。
然而,他却愈发感受到自己正与这具躯体渐行渐远。
在意识彻底消散之前,他仍有疑问未解:
为什么雪琳会称他为“克扎特奎·扎伊尔”?
而这股无可匹敌的力量,又究竟是什么?
如今,一切都已经无所谓了。
尤安清楚,他终将彻底化作一头失控的野兽,在这片大地上狂乱奔袭,吞噬、焚毁、屠戮。
整个帝国,再无人能挡。
即便是巴尔斯·瓦尔特,也无能为力。
鲜血与火焰将席卷这片土地,他会杀戮,燃烧,吞噬,将帝国化为一片末日炼狱。
灾厄之兽。
帝国曾经竭力抹消的神话,如今再次降临。
或许,这便是宿命。
或许,他的复活,便是为了履行这一使命。
不,亦或是……
皇帝,真的必要吗?
如果最终只会走向毁灭,如果帝国的未来早已注定,那他的存在,究竟有何意义?
如果帝国终将崩塌,那自己从一开始,是否便是无用之物?
一重又一重的疑问如漩涡般吞噬着尤安的思维,他的意识渐渐飘散。
就在这时,
他的视线尽头,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斯瓦兰。
她紧握长弓,箭矢已然上弦,却迟迟无法瞄准,脸上满是迟疑与恐惧。
尤安毫不犹豫地朝她扑去。
然而,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瞬间,某个未知的存在从深层的大门中跃出,精准地拦在了他们之间!
那道黑影,挥剑斩向尤安。
正是海布登之时,那个神秘的异乡人!
咔嚓!
剑锋划破空气,精准地斩向尤安的眉心,
直指那燃烧的王冠。
火焰不应具备实体。
然而,在剑刃触及的瞬间,
尤安的头颅猛然后仰,整个人被击飞,在半空翻滚数圈,随后重重砸落在冰冷的石砖地面上。
与此同时,异乡人的手臂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似乎承受了难以想象的反冲。他手中的长剑连同缠绕的绷带,在接触的瞬间燃烧殆尽。
燃尽的绷带之下,一柄仿佛枯枝般裂开的黑色剑锋,缓缓显露。
异乡人握紧断裂的手臂,缓缓朝尤安走去。
“呃……呃啊……”
尤安挣扎着,发出痛苦的呻吟。
沉稳的脚步声回荡在死寂的空间之中,一步一步,逼近。
黑色的剑锋,在他的视野中逐渐放大。
尤安的瞳孔微微颤动,他望着那柄曾经将自己斩杀的剑,心中竟浮现出了一丝安慰。
“死了,或许会更轻松。”
然而,剑锋却没有刺入他的心脏。
它停下了。
相反,
黑色的剑刃,缓缓地,轻轻点在了他的眉心之上。
剑锋轻触那燃烧的王冠,然后——缓缓地,将其重新按回了尤安的体内。
刹那间,温暖的光辉涌入他的脑海,充盈他的意识。
那是炽热的火焰,却透着温暖。
***
斯瓦兰呆呆地望着那名突如其来的黑袍异乡人。
她亲眼见证了尤安如何化作狂暴的野兽,血洗整个战场。
如果不是他及时出现,自己恐怕已命丧黄泉。
可他也是从深层的大门中走出的。
这意味着……
他,亦是“裂隙”的一部分。
斯瓦兰强行压下心中的不安,始终保持着高度警惕。
然而,异乡人对她毫无兴趣,甚至连正眼都未曾给予。
或许,他救她,仅仅是巧合。
异乡人缓缓蹲下,凝视着尤安倒下的身躯,像是在确认他的状态。
他伸出手,轻轻游移过尤安的躯体,仿佛在触碰某种看不见的“存在”。
斯瓦兰屏息凝视,心中隐隐不安。
然而,那异乡人的动作并无恶意。
甚至,他的举止间,竟透出一丝淡淡的……怜悯?
没过多久,他站起身。
当他缓缓转过头,斯瓦兰的身体不由得绷紧,手指微微颤抖。
他依旧一言不发,只是随手将黑色剑刃收入了长袍之中。
随后,他用尚未受伤的左手,缓缓拉下遮住下半张脸的绷带,低声说道:
“我把他托付给你了。”
斯瓦兰在听到那声音的瞬间,心脏猛然一缩。
那熟悉的语调,那不容置疑的语气……
可她还未来得及开口,异乡人便已然转身,毫不犹豫地朝着深层的大门走去。
他没有任何解释的意图。
他甚至连回头都没有。
不久之后,门扉自行合拢,彻底将他的身影吞没。
刚刚还充斥着杀戮与怒焰的深层区域,此刻只剩下无边的沉寂。
“……哈啊。”
斯瓦兰长长地叹了口气,神情仍然有些恍惚。
然而,她最终还是迈步,缓缓朝尤安走去。
“‘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