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我没亲眼见过,也没有确凿的证据。但审问几个落网的家伙,总能听到些风声。盖雷德·加因在刺杀皇帝时使用的那柄黑色武器,据说是裂隙的造物。而裂隙这种东西,了解得越深,精神就越容易被侵蚀,所以我没再去深究。荆棘祭司团是帝国内唯一公开崇拜裂隙的组织,而东北部的叛军,正是那些曾被裂隙污染的阿尔巴尔德残存者。这么一来,事情就很清楚了,不是吗?”
阿尔巴尔德。
这个名字一出口,尤安的表情顿时僵硬了片刻。
赫拉注意到了,但她假装没看到,只是猛然攥紧拳头,愤怒地吼道:
“巴尔斯·瓦尔特对皇帝的死毫不关心!好吧,该死的,这事我可以不管。但如果他至少登基为皇,我也不会多说什么。尽管我讨厌他,但整个帝国,没有人比他更适合坐上皇位。如果他成为皇帝,一定会亲自出手,铲除那些叛徒。”
“可他什么都没做!”
赫拉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杯微微晃动,语气中满是压抑不住的愤怒。
“他高高在上,却毫无作为!正因如此,教皇、中央骑士团长这些小角色,才敢在帝国横行霸道!”
巴尔斯·瓦尔特,一直沉默不动。
帝国的统治与武力全都交给了教会,而他自己仅仅偶尔让中央骑士团长出面处理事务。这就是赫拉的判断。
而在尤安看来,帝国确实正处于危险的边缘,仿佛风雨飘摇的大厦,随时可能坍塌。
“所以,你才如此重要,尤安。”
赫拉死死盯着他,缓缓说道:
“我必须弄清楚,巴尔斯为什么如此在意你。只有知道你的真正价值,我才能卖个好价钱。虽然价格已经谈妥,但现在见到你本人后,我改变主意了,怎么看都觉得,帕万那混蛋是想坑我,用低价把你弄走。”
尤安闻言,冷笑了一声。
“哼……”
“时间不多了。”
赫拉微微皱眉,压低声音道:
“虽然我们尽量封锁消息,但无论如何,中央骑士团迟早会察觉,不,或许他们已经知道了。毕竟,我们抓住你的时候,被凶蛇圣骑士团的人发现了。而且,霍尔赫还借用了巴尔斯·瓦尔特的名号,这消息只会传得更快。”
赫拉说完这番话,回头看向霍尔赫。
“我不是在怪你,霍尔赫。如果你不借用那头野牛的名号,那些狂信徒恐怕会更加纠缠不休。真要闹出流血事件,事情只会变得更加棘手。”
“多谢公爵大人。”
“所以,尤安。”
赫拉微微前倾身子,直视着尤安,语气变得低沉而缓慢。
“我不认为你的价值,仅仅是区区一万名士兵,或是一万金币。如果你就这样被巴尔斯·瓦尔特带走,那一切就此终结。但我希望,你能亲自为自己定价。或许……”
她的目光深邃,话语中透着某种隐晦的意味。
“或许,你的价值,足以与整个帝国相提并论。”
尤安被安排在城墙内的一间房间。门外站着守卫,但对他而言,与无人看守无异。
然而,他没有逃走的打算。
在东部,接受了面包和盐款待的人,便是受承认的客人。而客人,就必须遵守客人的规矩。
其中一条规矩便是,不可翻窗离去。这不仅是字面意义上的禁忌,更象征着不能不辞而别。
如今,这一传统几乎被遗忘,但既然他选择做客,就不会违背。
“还担心她是不是已经老得不中用了,结果这火爆脾气倒是半点没变。”
归根结底,能真正留下的,终究只有传统罢了。
尤安神色复杂,嘴角浮现出一抹淡淡的苦笑。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海拉的女儿……”
他的目光落在七十多岁的赫拉身上,眼前却浮现出当年二十多岁、风华正茂的贵族少女的模样。
那时的她,曾是盖雷德·加因的未婚妻,身姿挺拔、眉眼锋利,浑身都透着桀骜的贵族气质。
然而岁月无情,如今的赫拉满头白发,脸上刻满风霜,失去了一只眼睛和一条手臂。精致的贵族气质早已被磨去,取而代之的是沙场老将的沉稳与坚毅。
曾经的她,已然消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