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隐还似乎有人惨叫的声音传来。

李农的汗毛一根根竖立起来，他身上凉冰冰的，脸上摸过去全是汗。

“前面就是了。”宋河的眼睛紧紧盯着前方。

他那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在黑夜里闪着亮光，就好像是恶狼的眼睛一般。

李农的脚很难受，地上湿湿的黏黏的，他一双鞋子上沾了好些泥土，有些沉重，走起路来很不方便，于是他使劲摩擦鞋底，想将泥土给蹭掉。

“怎么啦？”宋河小声问道。

“鞋子沾了些泥土。”李农边蹭边回，又问道，“今天这里下雨了吗？”

宋河没有回答。

也不用宋河回答，老天给出了答案。

又一阵风吹过，凉飕飕的，仿佛像一条冰凉的蛇爬进了李农的衣服里，他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天上原本遮住月亮的乌云被风儿一吹，撕开了一小道口子，月亮趁机借着这个空隙探出头来，一道亮光从天而降，恰巧照在了李农身前不远的地方。

李农原本没注意到的，但现在他终于看清了前方的那座小山丘，分明就是一堆尸山——胡兵杀死奴隶之后，将他们的尸首堆积在这里，这在古代，称之为筑“京观”。

不同的是，胡兵筑京观竟然用的是手无寸铁的奴隶，看似威慑，实则残忍无比。

李农再低头看脚底，土壤湿漉漉的，但不是雨水浸湿的，而是鲜血淹浸的。

因为血液比雨水粘稠，所以鞋子沾了血土之后很不容易蹭掉。

于此同时，李农感觉自己胃里的食物在翻滚，他终于忍不住了，“呕”的一声，一下子将晚饭全给吐了出来。

宋河倒是很镇定。

他并没有去安慰李农，既然来到此地，就要有思想准备的。

其实李农有想象过尸首遍野的场景，但此刻真正亲眼目睹到这种惨境，他内心还是受不了。

惨绝人寰，毫无人性，灭绝人性……这些词都无法形容眼前的一切。

胡兵的残忍比禽兽犹过之，百姓的可怜卑微几乎连一条狗都不如。

宁为太平犬，勿为乱世人。

李农又想起了这句话，此话与现实如此贴切，给人的震撼是最强烈的。

李农还在吐，食物吐完接着吐胃液，他似乎想把整个胃翻出来清洗一下。

当他将胃里的最后一点东西吐出来，实在是吐无可吐之时，他感觉全身似乎虚脱了，差一点就一头栽倒在地。

宋河适时出手扶住了他。

李农强撑使自己站立着，虚弱问道：“宋大哥，这些你都已经见过了？”

“没有，我跟你一样的。”宋河摇摇头回道。

李农不禁为宋河的冷静感到佩服，只是还有点意外，这似乎有些太冷血了。

“但同样的场景，我已经见过两次了。”宋河继续说道。

李农能感觉宋河说这话的时候，是咬着牙一字一字从嘴里蹦出来的。

“第一次，是在我的家乡，那是个很安宁漂亮的小镇，但这群没有人性的畜牲冲进去烧杀掳掠。整个小镇百年铸就，却毁于一旦。”宋河说得很慢，但话里却是充满了冲天的仇恨和怨气，“我因为有事外出免于一死，当我回来的时候，就只看见烧成废墟的小镇，以及就跟眼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