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洋溢着青春明媚的苏夏穿过夏日的风,向校园里小跑而去,方深的内心不禁也泛起了一丝涟漪。
苏夏和方深从是从小一块长大的邻居,在那个闭塞落后但自然纯真的小村子里,两人把童年的欢乐丝线相互交织成了一幅幅可爱追忆的图画。
父母在方深懂事之前就因为意外去世,家中就仅仅是年迈的爷爷照顾他。瘦弱的小孩只能眼巴巴地坐在比他高大,强壮的孩子堆里一块读书。
同龄的孩子并不乐意跟一个如此瘦巴巴的小孩玩闹,因为他总是不能在小偷警察的游戏中用他竹竿似的双腿抓住任何一个人,也不能在游戏中避免被抓,所以当每次当方深被抓住,轮到他来当警察的时候游戏就不可避免地进入了死胡同。
男生们总是对着他说:“谁要和你玩,弱鸡一个。”
小方深就只能瘪瘪嘴巴,孤孤单单地走到一边,坐在村小里那棵茂盛挺拔的桂花树下,呆呆地坐着,无聊地用树枝在沙地上莫名地写写画画。
他抬起头来望着穿过枝繁叶茂的阳光,目光失落又哀伤。忽然一颗脑袋就这样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像是一道早上明明漠漠的淡光。
小孩的友谊来得很快。孤孤单单的方深在苏夏的笑容中找到了温暖的友谊,两人在一天天的玩闹里成为形影不离的伙伴。
春天两人一人拿着小锄头,一人背着小背篓,在刚刚抽出一层嫩绿的山坡上寻找各种能吃的古怪的野菜;杏红柳绿,杨花飘洒的阳坡里摘野茉莉,挖野菊花,吃马兰头或者方深攀上高高的树枝,在苏夏紧张的注视里摘下一把把香椿。
夏天两人在坡道上追逐四散奔逃的夏虫,相互踩对方夕阳投下的影子或者跟村里的男生女生们一起,脱得光溜溜,跳进河里,在泥潭里抹上一身黢黑的泥巴。
秋天是他们最喜欢的日子,村子山野里有数不完的果子,可以吃得肚子圆滚滚的,躺在草地上数一数飞过去的鸟或者方深爬上小坡给苏夏抓一株漂亮的花;
冬天两人穿戴得厚厚的,一起到冻结的河道上溜冰,在玻璃上哈一口气,共同完成一幅画作。
广袤的深山里,两人不止一处的标记了很多秘密基地,在里面共同叽叽喳喳的幻想星空,宇宙,大山外面是什么样子。
然后方深在苏夏的娇斥下尴尬地抄苏夏的作业。
家庭的贫困让方深总是饿肚子,每次周末,方深进山里砍下一捆厚厚的柴,整整齐齐地码放在院子里面,就可以看见矮墙外面有一双可爱的马尾摇摇晃晃,走出去一看,就见到苏夏端着一碗面条:“我妈说让我送来。”
方深不管不顾地狼吞虎咽起来,都快吃完了才想起来:“坏了,忘给爷爷留一点”
苏夏眯起眼睛,掩着嘴一笑:“你放心,爷爷的那份我妈在煮了,她怕面坨了,让我先送来。”
“你该先给我爷爷的”方深倒打一耙。
“你今天累,你先……”
接着两人并肩坐在月光下,方深滔滔不绝地讲述今天进山里看见的奇闻异见,只不过大部分内容都是为了获得少女崇拜惊诧的眼光胡编瞎说的。
温柔清里昂的月光将两人勾画成了一对儿斑驳的剪影,幼小的肩膀偶尔无意碰触,少女眼睛闪着亮光,笑颜如花般看着男孩,少年则是夸张地手舞足蹈地讲述自己一棍子打趴一条蟒蛇的事……
一直到苏夏妈妈端着面走到两人边上,一把揪住苏夏的耳朵怒骂:“喊你送完方爷爷的,再回来送方深的,你搁这让人家饿肚子……”
苏夏赶紧解释,方深也在边上急急忙忙劝解……
他们不止一次的在晨曦,晚阳,月色,星光的见证下把小拇指勾在一起,相互承诺着要好一百年的童言稚语,然后郑重地把大拇指紧紧地印在一起。
但童年无忧无虑的欢声笑语在方深爷爷去世那天戛然而止。
举目无亲的方深在政府的帮助下离开村子,进入城市,开始一段新生活。
苏夏在前一天晚上急急忙忙闯入方深的屋子,看见方深一个人穿着一身凄哀的白色孝服,斜靠在门框上,双目茫然无神
年幼的方深完全沉浸在撕心裂肺的悲痛中,被接踵而至的命运的打得晕头转向,头昏眼花。完全没有心情再去关注任何人的心思。
苏夏怯生生地走过去,明亮的眼睛红通通的:“方深……你明天要走了吗?”
‘嗯……’细若蚊声的回答。
“那你还回来吗?”苏夏双手绞在一起,指节捏得发白。
“不知道……可能,不会吧”
“哦。”
寂静得沉默,只有山风刮过树梢得呼啸,像是一场海啸般狂叫。
风也吹乱了苏夏长长的头发,看不见她低垂的眼睛。
几年后,苏夏一家人也搬到了城里,两个童年的朋友又在同一间学校里相遇。回忆以前,往日友谊的暖流依然在他们的心间流淌,相互追忆着,补充着他们一起度过的岁月。
方深心里很感激苏夏,不仅是他们一家人在从小就很帮助方深,更是因为苏夏的出现填补了他孤独凄惨的童年生活,不至于让他在回忆过往时天空全是灰色,地面全是荒芜的,有一些精彩的颜色点缀在山野林间,河川坡道里。
“叮铃铃”“叮铃铃”
漠然单调的上课铃声响起。
方深赶紧加快脚步向教室走去。
教室里面已经坐满人,各个严阵以待,正襟危坐的样子,忽然教室门口出现一个人影。
学习委员杜正立马大声喊道:“起立!老师好!”
“哐哐哐”一阵桌椅翻动的声音传来,近五十位同学齐刷刷起立,大声喊:“老师好!”一边喊着一边鞠躬。
刚刚进教室的方深看见一群人给自己鞠躬,一下子呆愣在门口!
鞠躬完的同学一抬头,跟方深的眼睛亲切对视!心里顿时一万头草泥马飞奔而过,嘴边都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目瞪口呆的同学和不知所措的方深大眼瞪小眼,气氛一时间陷入了诡异的尴尬里。
“淦!你干什么!你掐点进教室就算了,你跟前门进干什么!”杜正发现自己拜错了人,脸一下子就垮下来。
“就是!一边去。”
“你当自己是老师吗?”
正当同学们怒气冲冲的骂方深不识好歹的时候,门口忽然又飘来一个人影,这次杜正看清楚了,是个长发的女生。
于是杜正又立马毕恭毕敬地喊:“起立,老师好!”
唰唰唰,同学们也接着:“老师好!”
刚刚出现在门口的苏夏也被这一声诚挚尊敬的问好给惊到了,一脸呆滞地看了看愣在边上的方深,又看了看同学们,一时间也不知所措。只能犹犹豫豫地扬起手,怯生生地说:“同学们好,请坐。”
杜正细小的眼睛此时已经瞪得像弹珠似的,后面其他同学这时候也不骂方深,一个个都怒目而视地看着杜正。
曾飞飞鄙夷地开口:“杜正,眼睛要是不好使就捐了吧。”
张沫立马子随父语:“就是,近视眼也没这么近视的吧。”
苏夏此时脑袋还是有点晕乎,不明就里,但是还是转过头对方深说:“刚刚忘记给你了,这是我妈让我给你带的早饭。”说完就把一袋包子递给了方深,转身就跑出了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