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时晴继续:“这件事情之后,钟展博有好些日子没有出门。对了,钟展博成亲多年,却膝下无出,这事你知道的吧?”
萧真:“知道,钟家有四十无子方可纳妾的规矩,因此,钟展博膝下连庶子也没有。”
赵时晴:“一般这种事,大家都会认为是做妻子的不能生,可是放在钟展博身上,却是不同的。
钟展博的娘子姓申,申家女子在白凤城是出了名的好生养,申家女子就没有生不出孩子的,所以白凤城的人都认定是钟展博那方面不行。”
萧真摸了摸耳朵,一定是耳朵出问题了,赵时晴单纯可爱的小姑娘,肯定不会说出“那方面不行”这种话。
萧真问道:“你打听到的怎么都是这种事?”
哪种事?
当然是和生孩子有关的事了。
赵时晴说了三件事。
钟子扬的外室快要生孩子了;
钟展博是宫氏成亲七个月生下的足月孩子;
钟展博不能让女人生下孩子。
赵时晴眨眨眼睛:“东家长西家短,你以为说的都是什么事?还不都是这种事。”
萧真:懂了,是我孤陋寡闻了。
不过,萧真对钟子扬有了新的看法。
他忍着没说,而是看向赵时晴:“你觉得这是怎么一回事?”
赵时晴双眼亮晶晶:“钟子扬并非三老太太亲生,他十有八九是三老太爷从外面抱回来,养在三老太太膝下的。
三老太太膝下有三个儿子,可是却让这个来路不明的钟子扬占了嫡长的位置,她能不气吗?
忍气吞声,终于等到了要给钟子扬订亲的时候。
三老太太的娘家侄女宫氏婚前失贞有了身孕,于是三老太太便决定让钟子扬戴这顶绿帽子。
当然,她肯定设下圈套,让钟子扬自己跳进来,说不定还以为宫氏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
可是钟子扬并不傻,时间一长,他便渐渐想明白了。
钟展博长大以后,是钟家孙辈中的佼佼者,不到二十便考中举人。
如果钟展博是个废物也就罢了,偏偏他很出色,钟子扬能不生气吗?
我猜他定是对钟展博做过什么,否则钟展博不到二十就高中举人,却也只进京赶考过一次,便无心科举了,你看他虽然彬彬有礼,可是却无精打采,全无朝气,一定是受过打击,而且是很重的打击。
至于钟子扬,他公开养外室,宫氏却没有闹起来,想来也是和钟展博有关,钟展博不能生,宫氏又只生了钟展博一个儿子,若是不让别的女人生,那钟子扬就断后了,三老太爷肯定不答应。”
萧真沉默,可以说,赵时晴的猜测已经很靠谱了。
萧真怀疑,钟展博之所以生不出孩子,是钟子扬下了黑手。
如果是这样,那么前世绑架钟展博的事......
钟子扬既然知道钟展博不是自己的儿子,在他已有外室子的情况下,他还会拼了性命去赎钟展博吗?
难怪当时无论如何也找不到那笔赎金。
被劫匪算计惊马夺走赎金的事,想来是子虚乌有,那一切都是钟子扬设下的骗局。
在那场骗局中,钟展博从此成了废人。
而如果不是萧真和萧岳恰好路过,又信以为真,剿了那群土匪,救出钟展博,那么按照钟子扬原本的计划,钟展博是要被撕票的吧。
钟子扬不但要银子,还要钟展博的性命。
那二万两银子,是钟家变卖老祖宗留下的字画藏书才换来的。
就这样转了一圈,便进了钟子扬自己的腰包。
萧真想起前世钟子扬表现出来的执着和真诚,忍不住自嘲一笑。
如果没有眼前这个像小太阳一样的小姑娘,如果只有他自己,即使他重生而来,也不会去和人打听这些生孩子的事。
没错,同样是打探消息,男人和女人的角度不同,得到的消息也不同。
如果是他打听,只会从钟家的好友和仇家这方面打听,而赵时晴不同,她打听到的,都是后宅里的隐私。
且,她不但会打听,她还会想像,就像那女伙计告诉她的三件生孩子的事,她便想像出一篇跨走四十余年的爱恨情仇。
萧真再次后悔,若是当年把赵时晴带回京城,长公主府里一定充满欢声笑语。
两人吃过饭,便回了客栈。
三天后,钟展博半夜醒来,发现自己竟然躺在红袖楼,两个花娘又是生气又是好笑,纤纤玉指戳着他的额头:“你这个冤家,难怪就连申家娘子也给你生不出孩子,原来竟是个天阉。”
钟展博又羞又气,恨不能找个洞钻进去。
“胡说八道,我才不是天阉,我是被人害的,被人害的!”
花娘捂着嘴娇笑,显然是不信的。
这突如其来的羞辱,让钟展博顾不上去想自己为何会在红袖楼,他在花娘的脸上看到了妻子的影子,妻子的嘲笑和谩骂早已成了他的噩梦。
成亲十载,妻子就嘲笑谩骂了十载。
可是他能如何呢?他甚至连和妻子争吵都不能,每当妻子骂他是死太监时,他还要关上门窗,生怕被人听到。
这样的日子他过了整整十年,也忍了整整十年。
想当年,他少年得志,风华正茂。
钟展博捂着脸,像孩子一样哭了起来。
忽然,一只手落在他的肩头,力度让他直觉这是一个男子。
钟展博愕然抬头,对上一张陌生的脸。
“你说你是被人害的?”
那人很年轻,很平常的相貌,是那种见过就忘的模样。
那人摸出两个足有十两的银元宝,扔给花娘,花娘眉开眼笑,拿着银元宝便退了出去。
这屋子布置得花团锦簇,那人在床前的杌子上坐了下来,目光温和地看着钟展博。
不知为何,面对一个陌生人,钟展博忽然有了想要倾诉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