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是未出嫁的姑娘,这件事当然不能传出去。
于是趁着肚子还没有显怀,她便被送到了二里营,在这里生下了一个男孩。
这个孩子只比崔九少小一岁,若按排行,他是崔家十少爷。
小丫鬟像竹筒倒豆子,把她知道的事情全都说出来了,坐在一旁的崔三少,脸黑得像锅底。
没有什么,比当众听到自己父亲的风流韵事更尴尬了,更何况这件风流韵事还是那么的不堪,那么的下流。
他的父亲不仅宠妾灭妻,杀嫡抬庶,昏庸无能,他还不知廉耻,枉顾人伦。
崔三少觉得,从今以后,若是有人告诉他,崔荣是个逍遥法外的采花大盗,他都不会吃惊了。
可是这只是开胃小菜。
王红红本就不是意志坚强的人,若说她给姑父怀上孩子时,还抱着幻想,那么当她孤孤单单在这偏僻的小院子里生下孩子,又无名无份过了这么久,她对姑父的那一点点爱慕,早已被时光磨砾得面目全非。
自从她住过来,姑父只来过两次,一次是她住下之后,另一次是在她生下儿子之后,从那以后,姑父便再也没有来过,只是让身边的亲信时常送些东西和银钱过来。
若说她不后悔,那就是自欺欺人了。
她后悔得肠子都青了,如果她没有被姑父哄上床,她现在还是清清白白的好姑娘,她有大把的机会嫁个好人家,可现在,没了,全都没了。
因此,当得知那个小丫鬟已经招供时,王红红忽然笑了,是啊,姑父和姑姑全都对不起她,她何必为他们隐瞒。
当赵时晴来审问她时,王红红便毫不迟疑说出了一切。
除了和姑父生孩子这件事,她还说了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那就是上次那个叔伯想要侵占侄子家产的案子,并不是崔荣糊涂乱判那么简单。
在这个案子闹上衙门之前,那家的伯父便来见过崔荣,并且送了一千两银子。
对于一个小地方的知县而言,一千两不是小数目。
当然,这和沿海那些与海盗勾结的官员不能相比,那些官员贪墨都是以万为单位的。
可是对于一个中县的知县来说,送上一千两已经是诚意满满了。
于是这便有了崔荣让那姐姐退亲不嫁做姑婆,以此逼她放弃管理娘家生意的判决。
因为在崔荣看来,这只是一个家财纠纷的小案子,有家族在,有长辈在,即使那对姐弟对此不服,也只能忍气吞声。
因为这样的事情太多了,在所有人看来,这件事闹上衙门只是走个过场,最后还是要退回族里,由族中定夺。
而族里肯定是要偏袒叔伯的,毕竟,他们是长辈。
可是他们万万没想到,那个弱不禁风的弟弟会将此事捅到知府面前,而那个柔弱可怜的寡母竟然以命相搏,要为子女讨个说法。
这件事就此变得不可控制,崔荣也因此,面子里子全都没了。
除了这一千两,王红红还说了崔荣收取的另外两次贿赂,也都是一千两,看来这一千两是市价。
那两次收受贿赂,一次是有个富户的儿子骑马踩人,他见那人没死,担心被讹上,索性退回来,又从那人身上踩了一遍,把人活活踩死。
此案有多名目击证人,证据确凿,当富户儿子按律当斩。
富户先是送来一千两,后来又给王姨娘送了一整套赤金镶红宝石的头面,之后又将一个胭脂铺子以极低的价钱转给王姨娘。
最终苦主的丈夫接受了富户赔偿的五百两银子,撤回状子,那富户的儿子大摇大摆走出衙门。
另外一起则是凤凰男想要吃绝户,妻子最终醒悟,愤而要求和离,可凤凰男自是不肯,案子闹到衙门,凤凰男悄悄送来一千两银子,最终判那妻子回家相夫教子,和离什么的,就不要想了。
那妻子一气之下,一碗药把那凤凰男给毒死了,自己也抹了脖子。
此案以两条人命告终。
赵时晴一边审,一边让凌波在一旁记,写完又让王红红签字画押。
这是人证。
可惜这只是王红红一人口供。
赵时晴把王红红的口供拿给崔三少,崔三少脸色铁青,一拳砸在桌子上:“畜生,畜生!”
话一出口,忽然想到自己的身体里还流着这个畜生的血,这个大男孩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哭够了,他抬起头来,目光扫过屋里的每个人,最后落到甄五多脸上。
“甄老爷子,我听泥宝说了,你有很多干儿子,那以后我跟你姓,管你叫爹,行吗?”
甄五多......
不是,他有好多干儿子这事,已经人尽皆知了?
赵时晴掐腰大吼:“我好心好意在帮你,你却想要给我当长辈,我惯得你!”
话到人到,出手如风,迎面便给了崔三少一个大逼兜。
崔三少怔了怔,好吧,他想起来了,二小姐是甄老爷子的外孙女,他不是想给甄老爷子当儿子,他这是要给二小姐当舅啊。
他可不是这种人。
“那我跟你姓,你姓赵,以后我也姓赵,行吗?”
只要不让他姓崔就行。
赵时晴:“不行,我无权让你跟我姓,你还是换个姓吧。”
崔三少看向泥鳅:“泥宝,我......”
泥鳅:“我是孤儿,我都不知道自己姓啥。”
崔三少又看向沈观月,沈观月乐了:“你跟着我姓沈吧,以后我不姓沈了,也能有人继承这个姓。”
话本子里可以没有姓顾的,但是不能没有姓沈的。
崔三少不明所以,但是只要不姓崔,姓啥都行。
不但改姓,他连名字也要改。
说改就改,沈观月给他改了个名字,叫沈望星。
观月望星。
赵时晴写了封信,让甄五多的那名侍卫往白鹤村跑了一趟,让李管事去给沈望星办了户籍。
从此,沈望星便是梁地白鹤村人氏,和那个庐州崔家没有关系了。
哪怕崔家满门抄斩,也抄不到他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