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将人强制分出了等级——王侯将相,商人仕子,布衣白丁,奴伶娼妓——每两级之间,犹隔天堑。”
“我时常觉得人世像是一座大山。”程映雪抬着指头轻轻比划,“想爬上去很难,但想跌下来却很容易。”
“并且……那么大的一个山底,却只能堆积出那么小小的几个山顶。”
“再加上,没人知道这样的太平时光还能持续多久啦——”
“是以,”小姑娘歪歪脑袋,“我情愿阿姐她投生在其他海晏河清的安平时代。”
“也是。”沈初星听罢微一颔首,“只是沈某没想到姑娘竟会想出来这么多东西。”
“——看来在下还真要向您多多学习学习。”
“都是些不着边际的胡思乱想罢了。”程映雪笑吟吟眯了眼睛,“所以您呢?沈二公子,您是因为什么才睡不着的觉?”
“沈某……沈某是因为有些迷茫。”沈初星说着怅然叹息一口,就近搬来了院子里的一张竹编摇椅,“程姑娘,不瞒您说。”
“今日与您畅聊过一番后,在下心中也隐约生出了点想去干些实事的念头——但沈某好似是在家里闷得太久了,冷不防生出这样的念头,一时还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去干些什么。”
“论经商,我比不过自己的兄长,更是没法子比过姑娘。”少年人迭声叹气,面上不受控显出了几分迷惘与颓唐。
“论身体……沈某这称得上是大病初愈,只怕终其一生,也最多只能凑合着恢复得与常人一样。”
“论诗书……沈某从前在病中倒是没少读书,但我这时也不知道,我看过的那些书都能有些什么样用处。”
“论……总之,沈某觉着自己几乎算是一无是处。”
沈初星垂眼:“——我真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嗯……您这种情况的确是有些难办。”小姑娘听他说完,思索着搓搓下巴,“但也不是一点方向都没有。”
“就比如……您有自己喜欢做的事吗?”
“这里我借用我师父的一句话——不管那是什么,沈二公子,只要除了杀人放火和打家劫舍,您可以去做任何您想做的事。”
“——您就去做您喜欢的事好了。”
“那坏了。”少年人好脾气地笑笑,“沈某仿佛也没什么特别喜欢的事。”
“噫~沈二公子,那您可能就需要出去转转了。”程映雪皱着眉头噘了噘嘴,“去四处转转,看能不能找到自己喜欢的东西。”
“——我小的时候总以为,程家很大,只有我的院子是那么小小的一片,抬头都望不到多少青天。”
“但直到我真正离开了那个地方才发现,其实程家也很小,小得只像是红尘中的一粒墨点。”
“所以说,世界是很大的,沈二公子。”
“您干脆去随便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