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之方建元又显然是位颇有天分的墨工,入行不过短短数载便已崭露头角……”小姑娘慢条斯理拖长了尾音,“小虞道长,您要是程君房,您心里会有什么感想?”
“我?贫道可能会有一点点的不大舒服,但也能理解方建元的选择。”小道士挠头,“不舒服是因为,贫道会觉着自己有点被人过河拆桥了。”
“能理解则是因为……他方建元既有那个才能,自然不会甘心常日居于人下,跑出去自立门户也是理所应当;并且,有了合适的对手,贫道才会更有不断改良自己墨法的动力,所以这也挺好的。”
“嗯,理论上是的确这样的。”程映雪颔首,“但小虞道长,您也说了,换了您,心里也会有一点不大舒服。”
“——您一个山中修行之人尚且如此,何况那位程先生呢?”
“是以我说,他会出手略微阻拦下方建元的生意,那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了——人之常情罢了。”
“但,他既工于制墨,骨子里大约也还有几分君子文人的风度。”小姑娘气定神闲,“想来多半也不会太过为难方建元。”
“那最麻烦的就剩下那个‘心障’了。”
“——小虞道长,正如你方才所说,那方建元既是自程君房处习得的墨法,如今又自立了门户、有了些名声,心中自然是想要摆脱程氏墨法的影子的。”
程映雪歪头:“毕竟,他也不会喜欢等着自己来日声名鹊起了,世人还抓着他在程氏墨苑学过制墨的事不放。”
“那……程师侄,你的意思是,你想帮着方建元摆脱‘学了程君房墨法’的名头?”虞修竹皱着眉头努力揣测着小姑娘的想法。
后者应声笑得愈发开怀:“不不,小虞道长,您怎么会这样想?”
“程君房眼下堪称当世‘制墨魁首’,习得了他的墨法、留下这么个师承,本身并不是坏事。”
“弟子想要做的,是帮助方建元在程氏制墨法的基础上,向上继续发展出自己的制墨新风格、改良了他的墨法。”
“嗯……‘青出于蓝’?”小道士挑眉。
“对,‘青出于蓝’。”程映雪颔首,“不过制墨这东西嘛……自周朝发展到现在,几乎已无太大的改良余地了。”
“剩下的,基本就是更精细化制作工艺,加上选取更上等的材料。”
“这是个很烧钱的营生。”小姑娘笑得甚是从容,“所以,弟子的这一番计划,对方先生而言虽称不上‘雪中送炭’,却也相差不远。”
“——总归是比给人‘锦上添花’要更合适一些。”
“原来是这样……”虞修竹若有所思,至此他只觉这群做生意的当真是一个比一个心黑。
小道士走神间,先前一直不曾说过话的苏长泠忽然拧着眉头顿住了脚下飞剑。
虞修竹被着变故闹得猛然回过神来,便听得那素衣少女冷眼盯紧了下方的一片葱郁竹林:
“妖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