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说……爱?
虽然她并不懂得什么是“爱”。
但她或许可以尝试着去爱世人。
神女如是想着,她怀揣着这样的念头,又一次踏入了红尘。
可惜终其一生都在尝试着去“爱”周围的每一个人的她,终竟为所“爱”害死。
她在一片绝望中咽了气,雀阴随之化为第二只能为祸世间的鬼。
她再处理起爱魄时的动作已经很熟练了。
首次剥离哀魄时,那痛楚曾令她遏制不住地掉了眼泪,可在剥离爱魄时,那痛楚却只令她微微皱了皱眉。
她命她——命她这早便能离了体的怒魄,去牵制住那正发了癫一样想报复世人的雀阴。
她从容、娴熟却又隐隐带着一线麻木地炼化出新的一批鬼珠——而后将自己的另一部分,连同那数不尽的怨鬼再度镇压在了山下。
接连失了爱与哀,她心中终于对人心生出了那种说不出的恐惧。
这恐惧让她近乎本能地在山中逃避了百年,但乱世的号子却一次次催促着她去解决那些她尚未解决的问题。
她始终记着她身为神女的责任——她要镇守黄山,要守护徽州,要爱护辖下的万千百姓。
她要……
压在她身上的要求太多了。
人间的哭闹声吵得她整夜都无法安寝。
于是她第三次走下人间。
……除秽便是这样变成的他们中的一员。
冬日的雪是很冷的,寒意能浸透皮肉,直直剜进人的骨髓。
夜里山中的树影随风摇曳,混着那是不是贯彻山林的狼嚎虎啸,瞧着像是无数条扭动的鬼影。
被人抛弃的恐惧和对虎狼妖鬼的恐惧像是刀子,一刀一刀剐净了她的性命。
神女伸手掏向自己的神魂时,已不再会觉得痛了。
——她好像真的在逐渐变得麻木。
再后来,失了“惧”的束缚,“欲”便彻底得以脱缰。
人只有在心怀敬畏时,才能管控得住欲望。
——神仙也是一样。
是以那甩脱了枷锁的欲望,很快就膨胀得几乎能将世界都吞噬。
而吞贼,也终竟亡命于他失了控的欲望之下。
神女斩断这一魄的手法是前所未有的干净利落。
她体内只剩下喜恶两魄,而她还是怒魄,那个随时游离在外的怒魄。
她能感觉得到,神女胸中潜藏着的愤怒,已不再只是对着世间数不尽的不公不平。
有什么东西在无形之间发生了改变,而她说不出来。
生来本无生死、却在人间接连丧命了四次的神女开始怀疑起自己的选择。
究竟是她不懂人心……还是人心本就是“恶”的?
或者她本就不该走下山去,留在山中她照样能镇压住那些“凶穷极恶”的怨鬼。